世界不同的馬拉松比賽,如人間各種不同的餐廳。渣打馬拉松有如大學飯堂,這裡總是人頭湧湧、桌面杯盤狼藉,餐牌如渣馬T恤般十年同一款,但大家沒有其他選擇、被逼要幫襯。快、快、快是這裡唯一的準則,吃得快、好世界,巴不得盡快吃完這碟螢光汁撈豬扒飯趕下一節課,你不會享受在大學飯堂吃飯。 倫敦、紐約、柏林、東京、布拉格及大阪等馬拉松,則是海明威筆下的二十世紀巴黎,是一席流動的饗宴,如果你夠幸運,在年輕時跑過這些馬拉松,那麼這些比賽將永遠跟著你,走過的每一公里歷歷在目,你再也提不起勁參加沉悶難頂的比賽。
大阪、神戶和京都今年十月、十一月、明年三月率先舉行馬拉松賽,還有去年已起步,本月將舉行第二屆的奈良馬拉松。若果大家口袋夠深、不怕日圓高企、想雪中送炭救救日本災後的經濟,不妨一口氣參加關西四連跑,而大阪馬拉松揭開四連跑的序幕。
馬拉松的起點在大阪城公園,十月底的大阪不冷,二十度左右的氣溫,對歐美人可能暖一點,但對怕冷的香港人剛剛好。始終是第一屆、加上日本311地震的影響,二萬八千名跑手中,外國跑手還不到一千人,而香港人則是最捧場的外藉跑手。
跑手聚在護城河前,以天守閣做背景拍照,連大會攝影師也在這裡擺檔,不難聽到廣東話互相呼喚「影相」。「咦?原來你也來大阪馬拉松?」久沒碰面的跑友也來到大阪,世界真細小。
四百年前,德川家康於冬夏兩役包圍大阪城的豐臣秀賴;今天則有近三萬圍著大阪城等馬拉松起步。大部分人在起跑線前靜靜等候,有一個中年大叔滿場飛,去到那裡都有跑手向他歡呼鼓掌!我當然沒有辦法一眼認出他,但幸好參與賽事的名人,都有寫上名字的特別號碼布。上前望一望,方知他就是聞名日本、四十一歲的「走之男」森脇健兒!(若各位有看文仔十月的專欄,森脇先生曾由北海道跑至沖繩,過程拍成電視節目)
當然,比賽的焦點不在森脇健兒,而是日本馬拉松新星川內優輝。
川內優輝於本年初東京馬拉松一戰成名,這位名不經傳的琦玉縣年青公務員以2小時8分37秒奪得季軍。精英跑手安排在最前列,司儀逐個介紹時,腼腆的川內向後面揮手,附近跑手爭相與他握手。日本跑手愛用國貨,不是穿Asics就是Mizuno,大概是本土貨那麼好,幹嗎穿甚麼Nike、Addidas?川內優輝是穿Asics的、森脇健兒則是穿Mizuno的。
川內最終以2小時14分31秒跑第四,但仍大阪馬拉松的日本第一名。
肯雅跑手Salim Kipsang以2小時12分43秒勝出,大概十月底的大阪天氣仍然有點暖,加上賽道的好戲在後頭,第37公里還有「南港大橋」,增加了賽事的難度。當然,對跑慣西隧的香港跑手,這條大橋只是小兒科濕濕碎。
輪椅賽早十分鐘起步,包括一直爭取在香港設輪椅賽的本地運動員Ajmal Samuel。若不是他呼喊揮手,我差點也認不出他,他還向我介紹身旁的另一位香港選手。起步禮沒有甚麼特別,乾冰蒸發的霧氣從起步處的兩旁湧出,蓄勢待發的跑手一躍而上。 鳴槍前,請把所有Gel、Bar、綁滿火箭的腰全部棄掉,因為這個比賽不容許你肚餓。跑過半馬後,兩旁的大阪市民自發準備了各種食物,我原本打算每款食物都拍一張照片,順便也要嚐一口,但跑到三十多公里終於明白這是mission impossible,因為熱心的大阪人實在太多!我吃過糖、朱古力、啫喱仔、橙、檸蜜、飯團、可樂、啤酒、綠茶...我已沒有額外記憶卡及相機電池。
但最誇張是32公里,大會設的食街!說是食街一點也不誇張,連綿五十米長的餐枱,如自助餐般豐富:銅鑼燒、包了不同餡的小卷、豆腐皮壽司、酸甘筍、白蘿蔔、水晶豆沙餅、類似泡芙的甜點、曲奇餅、草餅...食物種類較Medoc馬拉松更多!(Medoc也只是有蛋糕、芝士、餅乾、牛排、生蠔與雪糕)。由街頭吃到街尾,肚子吃得漲鼓鼓,足夠撐到晚上才肚餓。
沿途還有無數個音樂表演,碰到觸動心弦的我都會停一停,拍照後向他們鞠一個躬,說一句「aliador jaiimus」,感謝他們認真落力的演出。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停下來吃、聽聽音樂。大快朵頤期間,看到有個穿上紅色「會計師公會」背心的香港跑手,目無表情一直緩緩跑,掠過整條食街沒有停下。吃飽後不久又再追上他,順便問他一句:「香港人,咁多嘢食,點解唔停低食下咁嘥呀?」他說:「食夠啦/唔食啦/飽啦(大意如此)。」
外國比賽吸引,正正因為有這些別開生面的安排和體驗。香港跑手太認真了,在沉悶的渣打馬拉松調教下,馬拉松只是一個比賽,盡快跑到終點是唯一目標,但以這種態度來到大阪,是否有點浪費呢?有沒有必要以小林尊競食熱狗的方式,品嚐大阪流動的饗宴?是否應留待沉悶的比賽,才努力做時間?
大阪是我第十七個馬拉松比賽,也是首個日本的比賽。看比賽的安排細節、看觀眾怎樣打氣、看大會安排甚麼類型的打氣表演,也可以讓你了解多一點日本社會及日本人的觀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