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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2月12日星期六

Cognac.刊於《茶杯.CUP》月刊十一月





法國干邑(Cognac)市郊的軒尼詩伯樂尼堡(Chateau de Bagnolet),是隱藏在林中的璧玉,是一曲Debussy的le Claire de lune。輕輕推開大閘,穿過幼沙小石鋪成的小徑,終於來到夏朗河畔(Charente River)的伯樂尼堡。在這裡,時間彷彿永遠停留在上一世紀,旋轉樓梯傳來隆隆的腳步聲,油畫內的李察.軒尼詩(Richard Hennessy)向你微笑,告訴你這座大宅擁有的顯赫歷史。

邂逅伯樂尼堡

離開愛爾蘭到法國建酒莊的李察,肯定沒料到最愛喝干邑、最愛軒尼詩的民族,不是法蘭西人、不是愛爾蘭人、不是新大陸的美國人,而是遠東的中國人。去年起,中國已成為軒尼詩干邑的最大消費市場。據說,人頭馬(Remy Martin)每賣出三瓶VSOP,有兩瓶是賣到中國;中國人喝掉了馬爹利(Martell)三分二的干邑產量。

離開民宿時,我告訴老闆娘梅奈:「今晚要到伯樂尼堡住了。」她驚訝地說:「嘩!可以去伯樂尼堡住?你肯定是甚麼大人物、名記者!」我笑說:「我才不是甚麼名記者。只是中國人太愛這種琥珀色的美酒,我才有機會做軒尼詩酒莊的上賓,到不同的干邑莊看釀酒設施,過一過貴族癮啫。門口有的士在等我,後會有期了!」

名字雖然叫Chateau,但伯樂尼堡更像一間大屋,像電影《亂世佳人》那些美國南部大屋。軒尼詩家族於1840年買下伯樂尼堡後,這裡成為他們的家,在這裡生活超過120年。直至1963年,家族把伯樂尼堡轉給軒尼詩干邑,大宅變成酒莊的私人別墅,招待世界各地的賓客。「只有受邀請的人才可以在這裡住,無論你有多少錢,沒有邀請也住不了。」軒尼詩酒莊的大使Cyrille Gautier Auriol說。

「生命之水」變金黃酒液

干邑是美酒、是白蘭地(Brandy)的一種,由白葡萄釀制。干邑也是法國一個地方,只在用干邑附近出產的六種葡萄、每一步都按當局規定(例如:使用特定的酵母、三月底前完成蒸餾等)的白蘭地,才可以稱為干邑。發酵後的葡萄汁,經兩次蒸餾後變成高濃度酒精。這些嗆鼻刺激、難以下口的酒精,卻被法國人稱為「生命之水」(eau de vie)。存放在酒窖木桶內的生命之水,經年累月催化成甘美溫潤、豐姿綽約的金黃酒液。

干邑一定要由不同年份的「生命之水」調和混合而成。每間干邑莊,基本上推出三類產品,較便宜的VS(Very special)、昂貴的VSOP(Very Special Old Pale)和極昂貴的XO(Extra Old)。VS干邑的酒液,至少要在木桶內沉睡兩年才入瓶;VSOP的酒液,至少在木桶沉睡四年;XO 的酒液,至少要在木桶內沉睡六年。到2016年,門檻會由六年加至十年,但影響有限,因為市面上XO內的酒液,絕大部份已超過十年。

干邑和白酒都由白葡萄釀制,但營運干邑莊與葡萄酒莊可有極大分別,大部份干邑莊連葡萄也不種,每年都要向葡萄農收購。以軒尼詩為例,他們只擁有極少葡萄園,不是用來種葡萄釀酒,而是用來做實驗,研究怎樣提高葡萄的品質,絕大部份的葡葡都是當地的葡萄農購買。

「We never win.」

溫暖的氣候、絕佳的白堊土(Chalk)覆蓋著整個干邑區。這種土壤有利排水,沙粒間的空間又可以貯藏濕氣,是葡萄生長的理想環境。干邑用的品種通常是Ugni Blanc ,這種糖分少、酸度較高的葡萄,若拿來釀白酒肯定極難飲,但很適合釀製干邑。干邑對葡萄品質的要求也較白酒低一點,因為每十公升葡萄汁,經兩次蒸餾後只會剩下一公升「生命之水」,若過份揀擇,產出的量的不足以調製干邑。

軒尼詩的葡萄田於小山上,山丘上眺望,藍藍的天、綠綠的田,連綿不盡的葡萄園沿著波浪的地平綫高低起伏,平靜而和諧。殊不知,本年五月下了一場冰雹,干邑地區有七萬公頃葡萄田,其中兩千公頃被破壞。無論有甚麼科技、有最好的調酒師和酒窖,若天公不造美,你是無何奈何的。Cyrille淡淡的說:「We never win.」

愛達干邑莊(Otrad)的城堡

今天的干邑只是人口不到二萬的小鎮,但這裡五百年前是法國的首都,法皇法蘭索瓦一世(Francois)在夏朗河南岸的干邑堡(Chateau de Cognac)出生,在這裡統治法國。隨著法國的政治中心移至巴黎、英格蘭不再威脅法國西岸後,干邑失去戰略意義,城堡變成囚禁英格蘭戰俘的監獄,他們在石磚壁的英文塗鴉,數百年後仍清晰看讀。

十八世紀的法國大革命,像徵皇權的建築被大肆破壞,干邑堡被棄置了,才剛創業的酒商Jean Otard看中了這城堡的價值,於1796年向當時的共和政府購買了干邑堡。自始,干邑堡是全世界守衛最深嚴、最有氣派、及最雄偉的酒窖,到訪愛達莊的遊人絡繹不絕,到訪人流不會輸給四大干邑巨頭(軒尼詩、人頭馬、馬爹利及拿破崙)。

城堡仍然保留了昔日的風貌,入口處有各種各樣的兵器;愛達莊在城堡各房間,擺設模型,重塑法蘭索瓦一世時的情景。往地窂的通道一片漆黑,要等愛達的大使Karine先開燈,才可以繼而前進。我早已迷失在城堡中,燈亮後,終於看到牆上有塊木板,寫著「Paradise」。Karine說:「這裡是我們的酒窖,Welcome to Paradise.」

干邑釀製是一首詩,漆黑的酒窖原來是「天堂」、滲過疏鬆的橡木桶揮發掉的酒精(Angel Share),都被天使喝光了。嗅一嗅,聞不到干邑酒香,只有陳腐的味道,厚厚的一層積在玻璃瓶外的籐籃,摸上手軟軟的,分不清是綿花、灰塵、霉菌還是蜘蛛網,這個天堂還是讓天使居住好了。

在干邑世界,種葡萄、發酵蒸餾、調和「生命之水」是三個獨立的步驟,對一些干邑莊來說,他們的專長是管理酒窖、釀酒和調酒的藝術,種葡萄及蒸餾的農業工業,還是交由專業的農戶和蒸餾廠做好了。

干邑有六千戶葡萄農、120間專業蒸餾廠、及150間擁有酒窖的干邑莊。愛達莊沒有葡萄田、連蒸餾廠也沒有,他們只需要買蒸餾好的酒精,存放酒窖的木桶蘊釀,並調和不同年分的「生命之水」生產VS、VSOP和XO干邑。為了確保「生命之水」和葡萄供應的質素,調酒師每年都要到訪蒸餾廠和農莊視察,並告訴他們有甚麼要求。

愛達莊的廣告匯展也相當有趣。一百多年前,為了賣干邑到禁酒的伊斯蘭世界,干邑披上「補品藥物」的外衣,像養命酒一樣,多喝有益健康。賣到埃及、蘇丹的干邑,瓶上都有「紅十字標記」,證明干邑是「無花無假」的藥物!

廣告匯展上也可以找到香港五、六十年代的貨車,車身上賣愛達干邑的廣告。原來在50年代,Otard的譯名叫「好得」,隨後才改為「愛達」。「好得、好得」,果然好得,多麼親切的譯名,神來之筆,令人會心微笑!

大概「好得」譯得太傳神了,市井的廣東話與干邑的尊貴形像有點格格不入。晚一輩的烈酒專家,都未必知道甚麼是「好得」干邑?

1848年的「生命之水」

四大干邑莊,以馬爹利的歷史最悠久,開創於1715年。軒尼詩和愛達在河畔駐紮,馬爹利偏安在西南方。

干邑莊的調酒師都有神的嗅覺。對凡夫俗子,剛蒸餾出來的「生命之水」,無論是軒尼詩的、馬爹利的、原料是Ugni Blanc、Folle Blanche、還是Columbard葡萄,氣味都是嗆辣無比、像火燒一般烈,不會找到任何分別;但調酒師總有辦法區分氣味的差別,在新鮮出爐的「生命之水」中,挑選出可塑的將材。

層次複雜的「生命之水」,一般儲進舊木桶,只需要一些時間,獨有的勁道與個性便爆發出來。稍欠厚度的「生命之水」,要先到新的橡木桶浸一會,然後再轉至舊的木桶存放。這些木桶都先經過火的烘烤,破開木的表面都,好讓酒液滲進橡木的微絲血管,如醍醐灌頂般,為酒液注入更芳香的大自然氣息,以塑造豐實的結構與質地。

一般的木桶可以盛載三百公升的「生命之水」,視乎酒窖的濕度,每年總有兩、三升酒精拿來灌醉天使;干邑區數以萬計的酒桶計算,每年很可能有上億元的酒被天使喝了。調酒師定期會到酒窖,密密監察「生命之水」在木桶內的催化昇華過程。

質素次一點的「生命之水」,調酒師會用水重新注滿木桶,將來釀製VS。對有潛質的極品,則會由其他木桶的同一批「生命之水」來填補。在悠長的光陰中,橡木為每一桶「生命之水」注入獨特的芳香與醇美的香氣,待吸收足夠的日月精華後,「生命之水」通常會搬到玻璃瓶中儲存,不讓天使再喝了。

馬爹利的調酒室也是化學實驗實,有超過一千種樣本。馬爹利的XO干邑,是由150種「生命之水」融合。參觀他們的酒窖時,我還在四周拍照時,馬爹利的大使從兩個大的玻璃瓶中,汲了兩小杯「生命之水」給我,讓我品嚐。我看後了年份後,立即嚇了一跳:「Oh my god! 1848 and 1875!」

呷了一小口。1875年的,非常濃醇厚實,如蜜糖滑過舌頭般甘甜。1848年的,更濃更香更醇。做夢也沒有想過,可以喝到有百多年歷史、無價的「生命之水」。

大使說:「把兩種生命之水混和,再嚐一嚐味道?」

果然,新的酒更豐富、更有內涵、更有層次,徐徐咽下,尾韻的果香縈繞舌間,我終於明白,干邑為何要調混了。

「這是你調的XO,全世界只有一杯,你喝了便沒有了!」大使笑說。

交通
可由巴黎乘TGV到Angouleme,然後轉乘區域線火車到Cognac。若不計候車時間,車程約四小時;或波爾多乘區域線火車,需要在Angouleme或Saintes轉車。車程約2小時20分。

旅遊季節
夏季至初秋,才可看到綠油油的葡萄田。

干邑莊探訪
各干邑莊的英語導賞團並不頻密,請先以電郵預約,入場費約6歐元。(70港元)
軒尼斯干邑莊:www.hennessy.com
馬爹利干邑莊:www.martell.com
愛達干邑莊:www.otard.com/gb/index.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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