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大家喜歡我鏡頭下的馬拉松風景,不妨Click樂施會的標誌,資助他們的扶貧工作)

2009年12月27日星期日

南非與中國、曼德拉與劉曉波

刊於星期日《明報》.27/12/2009





Dear K,

我約翰內斯堡算平安,至少來了兩天,都沒有被人打劫。這個城市有多危險?昨天參加市中心的導賞團,司機兼領隊看到我想趁停車時拍街景,連忙喝令我收起相機,因為人家會打爆玻璃,搶你的相機!

約翰內斯堡只有兩個必去的景點,一個是種族隔離年代的黑人區、曼德拉的故鄉索韋托(Soweto),另一個是種族隔離博物館(Apartheid Museum)。今天我在博物館看了一個早上,很久沒有看過這麼好的展覽。到現在,心裡還是有點戚戚然,種族隔離這種抿滅人性的制度,竟然可以運行接近五十年。

博物館最成功之處,是把種族隔離的情況模擬出來,讓每名參觀者都感受到這種制度的邪惡。進入博物館後,每人都要抽一塊牌,若抽到黑色,你便要走黑人的通道;若你抽到白色,你可以走白人的通道。兩條通道看到的東西差不多完全相反。雖然只是博物館的展覽,但經驗仍是非常深刻。

無數黑人為因挑戰這個制度、反對這個制度被逼害,示威抗爭被武力鎮壓,曼德拉坐牢坐了二十九年,還有無數死在獄中、死於槍下的無名英雄。外國政府也不恥南非白人政府的所作所為,群起杯葛南非、不與南非往來,奧運會、世界盃,全部沒有南非的份。

翻這裡的報紙,看到劉曉波被判刑十一年的消息。以前,中國還會怕外國壓力、怕外國傳媒,美國總統訪華前,總會「畀面」釋放一兩個不同政見人士。今天,外國早已屈服於中國的淫威,拿和平獎的奧巴馬連一聲也不敢哼,最多只是找駐華大使、國務院關注一下事件。

我真的很怕中國堀起,我很怕這個踐踏人權、不公義的政權,有一天會成為世界的領導,到時會是甚麼光景?

種族隔離博物館的門外有曼德拉的一句話。臨走前,我特別把它抄下來:

‘To be free is not merely to cast off one’s chain, but to live in a way that respects and enhances the freedom of others.’

中國,你甚麼時候才會尊重人民的言論自由?

HY

2009年12月23日星期三

Medoc馬拉松.刊於《CUP》十月號





無論你愛不愛跑步,都一定要參加一次武鐸馬拉松。如果你愛跳舞派對,你不能錯過這比賽!如果你愛葡萄美酒、牛扒生蠔,你更加不能錯過!

這個馬拉松,是連續三天的節日,你可以喝盡武鐸區數之不盡的紅酒,讓你在雄偉的碧松酒莊(Chateau Pichon Longueville)古堡前起舞,看璀璨的煙火在葡萄園上空綻放。

在馬拉松的路上,你會穿過接近五十間酒莊,包括頂級的拉圖莊(Chateau Latour),武當莊(Chateau Mouton Rothschild)及拉斐莊(Chateau Lafite Rothschild)。當中有一半酒莊設紅酒檔,讓你沿途喝過夠,以紅酒補充水份和能量。

你不用擔心空肚飲酒,因為武鐸馬拉松是四十二公里的大食會。每隔一段距離,芝士、各款朱古力甜餅、吞拿魚鵝肝醬法式麵包、果乾及水果為你奉上。末段的五公里,還有生蠔、牛扒及朱古力脆皮雪糕,為你最後一段路打氣。

沒有馬拉松,比武鐸的更有趣、更歡樂了。世界,原來可以如此美麗,人與人之間,原來是可以這麼和諧。

最歡樂的馬拉松
二十五年前,法國武鐸區一班馬拉松愛好者開始辦這個比賽,很長一段時間,武鐸馬拉松只有法國人參加。直至八、九年前,其他歐洲人始發現新大陸,爭相前來參加;今天,武鐸馬拉松已成為歐洲、甚至全世界最特別的比賽,它甚至顛覆了一般人對馬拉松、對運動的看法。

大會的主旨表明:「如果你相信,運動等於健康、樂趣與歡宴(health, fun and conviviality),這個馬拉松是為你而設。破壞歡樂氣氛、惡棍、及希望打破記錄的者(spoilsports, thugs and record seekers),我們不會歡迎。」

在這裡,馬拉松並不是受苦、不是痛楚、不是長征,而是派對、紅酒、美食。成績和時間記錄並不要緊,喝多一點酒、吃多兩件生蠔、沿途結識新朋友、享受整個比賽的過程才是最重要。

我是去年九月到武鐸訪酒莊時,才曉得有這個比賽。知道我愛跑馬拉松後,民宿老闆娘Dany告訴我:「你明年一定要來參加!但你要早些告訴我訂房呀,武鐸波亞克鎮(Paulliac)只有五千人,但來訪的跑手及朋友超過一萬人,每逢馬拉松時節,房間吃緊到不得了!」回家後不久,我告訴她:「我一定會來馬拉松,請留同一間房間給我好了。」

第一日:馬拉松展覽

天未亮,我已踏上705號巴士。太陽在葡萄園間升起,葡萄樹間的霧氣仍未消散,但我無心欣賞風景,只想快一點回到波亞克,到馬拉松展覽取記者證、及意粉派對的入場券,不要錯失武鐸馬拉松的所有活動。

未到九時,我已抵達波亞克。在民宿放下大背囊,我已急不及待取單車,前往市中心草坪上、河畔旁馬拉松展覽。跑手一早已在這裡等候取、躍躍欲跑,大家都對明天比賽充滿期待。義工戴上七采的假髮、紅色的圓膠鼻,扮成小丑一樣歡迎你。

只有在武鐸馬拉松,紅酒、佳餚和美食才是主角。河畔旁的五十米,全是武鐸區大大小小酒莊、糕點及朱古力攤檔,讓你盡情試飲試食。碰上你在香港找不到、但又很喜歡的酒,還可以即時落訂,馬拉松跑手都有優惠價。

走完這五十米,紅酒朱古力當Brunch,00、02、05、06、08的、辣的、酸的、醇的、甘的部喝了,一肚子滿是酒,要醉酒駕單車返回民宿。

通宵達旦的意粉派對

晚上的意粉派對,是武鐸馬拉松的第一個高潮。大會早已在城堡後的草坪上塔了一個大帳篷,六小時不絕的白酒、紅酒、歌舞和煙花,直至所有人筋疲力盡才完結。

碧松堡外的酒會於六時半開始,三種白酒、甜酒、果汁、武鐸的臻子朱古力、薯片及餅乾,再加一隊銅管樂隊,先填飽大家的肚子。到八時天開始黑,我們終於可以入席了。四款意粉三款酒,頭兩支是來自Chateau Pibran,分別是07年的副牌Tour Pibran及00年的正牌Pibran。壓軸的一支是98年的Pichon Longueville Baron!

碧松莊的代表以英文致詞說:「希望大家今晚盡興而歸,更不要覺得飲酒是罪惡,聖保羅在聖經的提摩太前書,說可以飲一點酒啦!」

勁歌熱舞隨即開始,唱的第一首歌是《We are the World》,向剛逝世的米高積遜致敬。沒多久,台下一千多人,無論懂不懂英文、甚麼國藉,跟台上一起唱:We are the world, we are the children, we are the ones who make a brighter day so lets start giving…

從沒有想過,馬拉松的意粉派對可以這麼感人。馬拉松,是可以這麼理想、這麼美麗,世界可以因馬拉松變得更美好!

台下觥籌交錯,台上樂隊、歌手賣力表演,還有兩名線條誘人的Dancers伴舞。很快,台下的人開始到台上一同跳舞。 Dar da, da da dar da dar…….我們已把馬拉松拋諸腦後,管他明日要跑42公里,今晚一定要跳過夠,跳到盡興而歸,直至筋疲力竭!

晚上十時左右,派對來一個中場休息,大家一同出外看煙花!我們在葡萄園圍欄外,看煙花在葡萄田上綻放,紅的、綠的、金的、銀的、條狀、線狀、圓的、扁的...然後一起歡呼。一切是這麼不真實,我懷疑自己在夢中。

煙花過後,人也陸續散去。但樂隊、歌手,越夜越起勁,我們早已忘記來這裡是為跑步了,一起跳、唱、叫...終於,十多款酒的威力一併發作,我已不勝酒力和疲倦,倒在長檯上。

第二日:馬拉松!

睡不夠五小時,又要起床預備馬拉松了。昨天的酒仍未消化,早餐甚麼都不想吃,便踏上到馬拉松起點的征途。身邊的跑手越來越多,絕大部份精心打扮、絕不欺場,由髮到腳指甲都裝扮過,較去舞會還認真。這裡是博物館、教堂及馬戲團的Cross Over,你會碰到「耶穌」、「羅馬兵丁」、「僧侶」、「馴獸師」和一大堆「動物」。

有一大堆人在推車、推船、推大殺傷力武器、推導彈、駕「壓路車」(用家庭式單車改裝)...雖然賽規禁止單車代步,但歡樂最緊要,沒有人執行賽規,要他們下車了。大會還設一個小舞台,讓跑手即興表演。最令人噴飯的表演,是「馴獸師」在台上,「鞭打」一堆「動物」,有「豹」、有「貓」。

最精采表演還是開幕禮,大會找個起重機,把一堆鼓手及女空中飛人吊在半空表演,好讓後面的跑手也看到,既驚奇又特別,只會在童話故事出現的東西,今天都武鐸都找得到,我彷彿去了童話世界...

平均一公里,便會到達新的酒莊,我已忘記沿途喝過多少種酒、多少杯酒、這些酒又是甚麼味道。只記得,我一口水也沒有喝過、一般食物站提供的東西也沒有吃(即使一般的食物站,東西也豐富得很,有各類果乾、芝士、精美的朱古力餅乾、橙及香蕉),全程以紅酒補充水份與能量。

龐堤卡耐莊(Pontet Canet) 的酒,Robert Parker對它的評價極高,08年的我喝了兩杯。拉斐莊(Lafite Rothschild)在廿六公里附近,讓我們暢飲08年的拉斐酒,怎可能不搏老命狂飲?若要跑死、飲死暴斃,讓我死在這裡也是死而無憾。

我們是用舌頭跑,讓味蕾滑過這四十二公里,為了喝下一個莊的酒,你一定要跑快一點,才有時間在酒站慢慢品嚐,與其他跑手和義工碰杯Cheers。飲至迷迷糊糊,你便會忘記雙腳的疲勞和痛楚,也忘記你已跑了多久,身邊的葡萄樹和酒莊如飛如去,你在葡萄園中滑行飛翔。

生蠔、牛扒、雪糕在三十八、三十九公里,為最後一段路加油。Hit the wall不要緊,請下來慢慢吃生蠔牛扒雪糕。凍生蠔鮮美多汁,伴酒一流;牛扒即場由義工用炭爐煎,然後剪成一小塊讓大家取;雪糕站播放配樂是Mamma Mia的《Dancing Queen》,還有義工幫你即場化粧,在你的臉上創作塗鴉,然後跟著節拍一同起舞!

第三日:葡萄園間漫步
若四十二公里、及兩天的狂飲,也沒有打垮你。周日早上,還有一個八公里、讓四千人的葡萄園漫步,讓陪伴朋友、沒有參加跑步的友人,可以與你在葡萄園間走走,品嚐紅酒。

這個漫步團不需要任何導遊,只要跟著前方走便可以。大會憑券,每人派發一個紅色的小杯及尼龍繩。掛起這個小杯,我們可以走到那裡,喝到那裡。

數千人,浩浩蕩蕩出發。萬里睛空,但一點也不熱、也不晒。在路上,大家仍回味比賽的一切、結交新的朋友。每步行半小時,便會到達一間酒莊,數千人魚貫入場飲酒,大家拿著紅色小pan,到試飲桌前排隊試酒,順道參觀釀酒區及酒窖。

八公里間,我已忘記穿過多少間酒莊、喝過多少種酒。四小時後,我又回到起點碧松莊的帳篷。帳篷早已坐滿了人,大家早已跑到台上跳舞。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去到這裡,一連三天的武鐸馬拉松派對也結束了。我以後不要再錯失任何一屆的武鐸馬拉松。只希望時間快點過,明年今日,武鐸再見!

武鐸馬拉松相關活動

馬拉松
起點:法國武鐸區波亞克鎮(Paulliac)
日期:每年九月第二個周六。
時限:六小時半
網頁:http://www.marathondumedoc.com/
名額:八千五百人
價錢:六十五歐元

意粉派對
地點:波亞克鎮碧松酒莊(Chateau Pichon Longueville)
日期:比賽前一日
時間:晚上六時半至凌晨
名額:一千四百五十人
價錢:三十五歐元

葡萄園漫步遊
集合地點:波亞克鎮碧松酒莊
日期:比賽翌日
時間:十時出發
名額:四千人
價錢:三十五歐元

交通
由波爾多,可以到市北方的Ravezies Plaza坐巴士705號或火車前往波亞克,車程分別是一個半小時及一小分鐘,但班次稀疏,出發前最好到波爾多旅遊局查清楚班次。

到波爾多,可以由巴黎坐TGV高速火車;或由倫敦乘坐廉價航空、Easy Jet前往。

建議住宿
民宿Lou Bercail,地點在碧松堡旁,方便意粉派對夜玩至通宵達旦。老闆娘Dany於美國出生、移居法國超過三十年,英語溝通沒有問題。雙人房價錢由六十至七十歐元不等。網頁:www.lou-bercail.com

2009年12月21日星期一

另一個開始

不經不覺,返香港兩星期多,重拾每天返工放工、營營役役的生活。回到自己的房間,重新收拾佈置,舊的東西丟了,騰出空間換上這兩年的戰利品,包括:馬拉松獎牌、紀念品、海報、其他書藉...

收拾的過程是葬禮,每一張紙、紀念品、車票、入場券,都勾起了早已遺忙了的細節和紀憶;分類整理排列,是讓它們入土為安、長眠安息,告訴你:那些自由自在、四處遊歷的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你已離開天堂,回到人世間。

過去兩年,是一場美夢,但我把夢中遇到的很多東西,帶回到人世間,這場美夢並不虛幻、我也不是晚上十二時的灰姑娘,一切是確確實實的存在。

未來有新的挑戰,這兩年我完全明白:life i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 you never know what your gonna get. 做人要常存信心,因為上帝預備的,永遠比你想像中豐富得多,世上沒有甚麼不可能的事,只是你有沒有心、有沒有意志去走第一步。我已沒有甚麼遺憾可惜,廿五歲前想做的目標,到三十歲已完全做到了。我不知道,三五年後會做甚麼,但我相信,更美麗的風景,永遠在下一個山頭。

香港工作的日子,大概是平平淡淡,也沒有甚麼值得寫的了。未來的日子,不可能將過去兩年寫得這麼頻密了,但若偶爾想起,過去遺留的、忘記的、記不完的、以及專欄續稿,還是會在這裡分享。

2009年12月12日星期六

Cognac.刊於《茶杯.CUP》月刊十一月





法國干邑(Cognac)市郊的軒尼詩伯樂尼堡(Chateau de Bagnolet),是隱藏在林中的璧玉,是一曲Debussy的le Claire de lune。輕輕推開大閘,穿過幼沙小石鋪成的小徑,終於來到夏朗河畔(Charente River)的伯樂尼堡。在這裡,時間彷彿永遠停留在上一世紀,旋轉樓梯傳來隆隆的腳步聲,油畫內的李察.軒尼詩(Richard Hennessy)向你微笑,告訴你這座大宅擁有的顯赫歷史。

邂逅伯樂尼堡

離開愛爾蘭到法國建酒莊的李察,肯定沒料到最愛喝干邑、最愛軒尼詩的民族,不是法蘭西人、不是愛爾蘭人、不是新大陸的美國人,而是遠東的中國人。去年起,中國已成為軒尼詩干邑的最大消費市場。據說,人頭馬(Remy Martin)每賣出三瓶VSOP,有兩瓶是賣到中國;中國人喝掉了馬爹利(Martell)三分二的干邑產量。

離開民宿時,我告訴老闆娘梅奈:「今晚要到伯樂尼堡住了。」她驚訝地說:「嘩!可以去伯樂尼堡住?你肯定是甚麼大人物、名記者!」我笑說:「我才不是甚麼名記者。只是中國人太愛這種琥珀色的美酒,我才有機會做軒尼詩酒莊的上賓,到不同的干邑莊看釀酒設施,過一過貴族癮啫。門口有的士在等我,後會有期了!」

名字雖然叫Chateau,但伯樂尼堡更像一間大屋,像電影《亂世佳人》那些美國南部大屋。軒尼詩家族於1840年買下伯樂尼堡後,這裡成為他們的家,在這裡生活超過120年。直至1963年,家族把伯樂尼堡轉給軒尼詩干邑,大宅變成酒莊的私人別墅,招待世界各地的賓客。「只有受邀請的人才可以在這裡住,無論你有多少錢,沒有邀請也住不了。」軒尼詩酒莊的大使Cyrille Gautier Auriol說。

「生命之水」變金黃酒液

干邑是美酒、是白蘭地(Brandy)的一種,由白葡萄釀制。干邑也是法國一個地方,只在用干邑附近出產的六種葡萄、每一步都按當局規定(例如:使用特定的酵母、三月底前完成蒸餾等)的白蘭地,才可以稱為干邑。發酵後的葡萄汁,經兩次蒸餾後變成高濃度酒精。這些嗆鼻刺激、難以下口的酒精,卻被法國人稱為「生命之水」(eau de vie)。存放在酒窖木桶內的生命之水,經年累月催化成甘美溫潤、豐姿綽約的金黃酒液。

干邑一定要由不同年份的「生命之水」調和混合而成。每間干邑莊,基本上推出三類產品,較便宜的VS(Very special)、昂貴的VSOP(Very Special Old Pale)和極昂貴的XO(Extra Old)。VS干邑的酒液,至少要在木桶內沉睡兩年才入瓶;VSOP的酒液,至少在木桶沉睡四年;XO 的酒液,至少要在木桶內沉睡六年。到2016年,門檻會由六年加至十年,但影響有限,因為市面上XO內的酒液,絕大部份已超過十年。

干邑和白酒都由白葡萄釀制,但營運干邑莊與葡萄酒莊可有極大分別,大部份干邑莊連葡萄也不種,每年都要向葡萄農收購。以軒尼詩為例,他們只擁有極少葡萄園,不是用來種葡萄釀酒,而是用來做實驗,研究怎樣提高葡萄的品質,絕大部份的葡葡都是當地的葡萄農購買。

「We never win.」

溫暖的氣候、絕佳的白堊土(Chalk)覆蓋著整個干邑區。這種土壤有利排水,沙粒間的空間又可以貯藏濕氣,是葡萄生長的理想環境。干邑用的品種通常是Ugni Blanc ,這種糖分少、酸度較高的葡萄,若拿來釀白酒肯定極難飲,但很適合釀製干邑。干邑對葡萄品質的要求也較白酒低一點,因為每十公升葡萄汁,經兩次蒸餾後只會剩下一公升「生命之水」,若過份揀擇,產出的量的不足以調製干邑。

軒尼詩的葡萄田於小山上,山丘上眺望,藍藍的天、綠綠的田,連綿不盡的葡萄園沿著波浪的地平綫高低起伏,平靜而和諧。殊不知,本年五月下了一場冰雹,干邑地區有七萬公頃葡萄田,其中兩千公頃被破壞。無論有甚麼科技、有最好的調酒師和酒窖,若天公不造美,你是無何奈何的。Cyrille淡淡的說:「We never win.」

愛達干邑莊(Otrad)的城堡

今天的干邑只是人口不到二萬的小鎮,但這裡五百年前是法國的首都,法皇法蘭索瓦一世(Francois)在夏朗河南岸的干邑堡(Chateau de Cognac)出生,在這裡統治法國。隨著法國的政治中心移至巴黎、英格蘭不再威脅法國西岸後,干邑失去戰略意義,城堡變成囚禁英格蘭戰俘的監獄,他們在石磚壁的英文塗鴉,數百年後仍清晰看讀。

十八世紀的法國大革命,像徵皇權的建築被大肆破壞,干邑堡被棄置了,才剛創業的酒商Jean Otard看中了這城堡的價值,於1796年向當時的共和政府購買了干邑堡。自始,干邑堡是全世界守衛最深嚴、最有氣派、及最雄偉的酒窖,到訪愛達莊的遊人絡繹不絕,到訪人流不會輸給四大干邑巨頭(軒尼詩、人頭馬、馬爹利及拿破崙)。

城堡仍然保留了昔日的風貌,入口處有各種各樣的兵器;愛達莊在城堡各房間,擺設模型,重塑法蘭索瓦一世時的情景。往地窂的通道一片漆黑,要等愛達的大使Karine先開燈,才可以繼而前進。我早已迷失在城堡中,燈亮後,終於看到牆上有塊木板,寫著「Paradise」。Karine說:「這裡是我們的酒窖,Welcome to Paradise.」

干邑釀製是一首詩,漆黑的酒窖原來是「天堂」、滲過疏鬆的橡木桶揮發掉的酒精(Angel Share),都被天使喝光了。嗅一嗅,聞不到干邑酒香,只有陳腐的味道,厚厚的一層積在玻璃瓶外的籐籃,摸上手軟軟的,分不清是綿花、灰塵、霉菌還是蜘蛛網,這個天堂還是讓天使居住好了。

在干邑世界,種葡萄、發酵蒸餾、調和「生命之水」是三個獨立的步驟,對一些干邑莊來說,他們的專長是管理酒窖、釀酒和調酒的藝術,種葡萄及蒸餾的農業工業,還是交由專業的農戶和蒸餾廠做好了。

干邑有六千戶葡萄農、120間專業蒸餾廠、及150間擁有酒窖的干邑莊。愛達莊沒有葡萄田、連蒸餾廠也沒有,他們只需要買蒸餾好的酒精,存放酒窖的木桶蘊釀,並調和不同年分的「生命之水」生產VS、VSOP和XO干邑。為了確保「生命之水」和葡萄供應的質素,調酒師每年都要到訪蒸餾廠和農莊視察,並告訴他們有甚麼要求。

愛達莊的廣告匯展也相當有趣。一百多年前,為了賣干邑到禁酒的伊斯蘭世界,干邑披上「補品藥物」的外衣,像養命酒一樣,多喝有益健康。賣到埃及、蘇丹的干邑,瓶上都有「紅十字標記」,證明干邑是「無花無假」的藥物!

廣告匯展上也可以找到香港五、六十年代的貨車,車身上賣愛達干邑的廣告。原來在50年代,Otard的譯名叫「好得」,隨後才改為「愛達」。「好得、好得」,果然好得,多麼親切的譯名,神來之筆,令人會心微笑!

大概「好得」譯得太傳神了,市井的廣東話與干邑的尊貴形像有點格格不入。晚一輩的烈酒專家,都未必知道甚麼是「好得」干邑?

1848年的「生命之水」

四大干邑莊,以馬爹利的歷史最悠久,開創於1715年。軒尼詩和愛達在河畔駐紮,馬爹利偏安在西南方。

干邑莊的調酒師都有神的嗅覺。對凡夫俗子,剛蒸餾出來的「生命之水」,無論是軒尼詩的、馬爹利的、原料是Ugni Blanc、Folle Blanche、還是Columbard葡萄,氣味都是嗆辣無比、像火燒一般烈,不會找到任何分別;但調酒師總有辦法區分氣味的差別,在新鮮出爐的「生命之水」中,挑選出可塑的將材。

層次複雜的「生命之水」,一般儲進舊木桶,只需要一些時間,獨有的勁道與個性便爆發出來。稍欠厚度的「生命之水」,要先到新的橡木桶浸一會,然後再轉至舊的木桶存放。這些木桶都先經過火的烘烤,破開木的表面都,好讓酒液滲進橡木的微絲血管,如醍醐灌頂般,為酒液注入更芳香的大自然氣息,以塑造豐實的結構與質地。

一般的木桶可以盛載三百公升的「生命之水」,視乎酒窖的濕度,每年總有兩、三升酒精拿來灌醉天使;干邑區數以萬計的酒桶計算,每年很可能有上億元的酒被天使喝了。調酒師定期會到酒窖,密密監察「生命之水」在木桶內的催化昇華過程。

質素次一點的「生命之水」,調酒師會用水重新注滿木桶,將來釀製VS。對有潛質的極品,則會由其他木桶的同一批「生命之水」來填補。在悠長的光陰中,橡木為每一桶「生命之水」注入獨特的芳香與醇美的香氣,待吸收足夠的日月精華後,「生命之水」通常會搬到玻璃瓶中儲存,不讓天使再喝了。

馬爹利的調酒室也是化學實驗實,有超過一千種樣本。馬爹利的XO干邑,是由150種「生命之水」融合。參觀他們的酒窖時,我還在四周拍照時,馬爹利的大使從兩個大的玻璃瓶中,汲了兩小杯「生命之水」給我,讓我品嚐。我看後了年份後,立即嚇了一跳:「Oh my god! 1848 and 1875!」

呷了一小口。1875年的,非常濃醇厚實,如蜜糖滑過舌頭般甘甜。1848年的,更濃更香更醇。做夢也沒有想過,可以喝到有百多年歷史、無價的「生命之水」。

大使說:「把兩種生命之水混和,再嚐一嚐味道?」

果然,新的酒更豐富、更有內涵、更有層次,徐徐咽下,尾韻的果香縈繞舌間,我終於明白,干邑為何要調混了。

「這是你調的XO,全世界只有一杯,你喝了便沒有了!」大使笑說。

交通
可由巴黎乘TGV到Angouleme,然後轉乘區域線火車到Cognac。若不計候車時間,車程約四小時;或波爾多乘區域線火車,需要在Angouleme或Saintes轉車。車程約2小時20分。

旅遊季節
夏季至初秋,才可看到綠油油的葡萄田。

干邑莊探訪
各干邑莊的英語導賞團並不頻密,請先以電郵預約,入場費約6歐元。(70港元)
軒尼斯干邑莊:www.hennessy.com
馬爹利干邑莊:www.martell.com
愛達干邑莊:www.otard.com/gb/index.htm

都柏林馬拉松.刊於《茶杯》(CUP)十二月



每次馬拉松賽後,身體有如被車輾過一樣,輾過體無完膚;全身的肌肉像中劇毒壞死,有待醫生切除;雙腳變成兩根折不斷的筷子,若大會於賽後設按摩,倒可以暫時紓緩一下痛楚。 但我們的身體很奇妙,若沒有弄傷關節,最多酸痛四五日後又回復正常,可以繼續操練,以備下一個馬拉松。

在十月、十一月之間,我完成了一項「壯舉」,在十四日內完成兩個馬拉松,愛爾蘭都柏林與希臘雅典。
我的賽程表原本只有希臘雅典,但朋友NJ遊說我,不如一同參加都柏林馬拉松?想了一會後,便答應了。這一兩年來,大部份比賽都是單打獨鬥,難得有機會與差不多步速的朋友一起跑,一於抱著八百抗日壯士豁出去的精神,趕上尾班車報名!

除了聚舊,一直這個比賽沒有甚麼期望,都柏林馬拉松名氣不大,這城市不是旅遊名城,十月的愛爾蘭更是陰冷多雨,但喬哀思筆下的都柏林人,暖了這42.195公里的路,令你永遠不會忘記,這個不起眼的街角。多得都柏林人,這個比賽變得一點也不平庸。

報馬拉松比賽,T恤贈品一定有,拿號碼布時,女職員告訴我:「記念T恤要到終點才派。」
我問:「若我跑不完,是否沒有T恤?」
她說:「放心,你一定可以完成!」
她身旁的男職員笑說:「T恤上寫上I finished!這樣我們便要做一件I didn't finish給你!放心啦,你一定可以完成的!」
我問:「時限是多少?」
他說:「沒有!你一定可以!」(其實是有八小時的時限)

都柏林人這麼好,無論怎樣,也要完成哦!

愛爾蘭四百萬人口,約四分之一住在都柏林。有人在賽道上騎三輪車,在車的後座放個大音響,與你一起走這42公里;熱情的都柏林人,在家門口前設水站、設食物站,大人趕緊裝水、小孩子遞水杯給路過的跑手;小孩子還捧著糖果、切好的香蕉與餅乾,為馬拉松跑手補充額外能量,在這42公里的路上,無論你跑得多慢,也不會肚餓。

忽然想起,在中學早會唱的這首詩歌:

「It’s a long road to freedom,
A winding steep and high,
But if you walk in love with the wind on your wing,
And cover the earth with songs you sing,
The miles fly by.」

歌詞描寫的,原來是都柏林的42.195公里。

都柏林馬拉松
比賽時間:每年十月最後一個周一(愛爾蘭的公眾假期)
時限:八小時
名額:不設上限,大會預計一萬多人,也歡迎步行者參加
報名費:海外跑手是九十歐元(約港幣一千元)
賣點:愛爾蘭人的好客熱情、歐洲最大的城市公園Phoenix Park、賽後派對
缺點:報名費太昂貴
注意事項:愛爾蘭經常下雨,最好預備Goretex跑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