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大家喜歡我鏡頭下的馬拉松風景,不妨Click樂施會的標誌,資助他們的扶貧工作)

2009年11月23日星期一

柏林圍牆、巴勒斯坦及政改


刊於11月22日《明報》星期日副刊

Dear A,

這個月,天天看新聞,都有柏林圍牆倒下、捷克天鵝絨革命二十周年的回顧。不知香港傳媒報導了多少?有沒有談「六四」對蘇東波的影響?

但我印象最深刻的新聞,倒是一則笑料,法國總統薩爾科齊在Facebook貼了一張相,他與友人拿了個小鎚仔,一同在敲柏林圍牆,證明他對東歐民主化有「貢獻」,結果被法國傳媒指他不可能在場,只是想趁機抽水搏懵邀功。香港都好像有報導?

薩爾科齊「自稱」有份拆牆,令我想起煲呔曾「堅決否認」參與民主歌聲獻中華。但薩爾科齊還是高尚一點,至少他認為民主、自由值得歌頌,但我們的煲呔曾巴不得與民主、自由劃清界線的咀臉,太令人倒胃了。

今天我們歌頌柏林圍牆倒下,但仍然屹立、牢不可破的圍牆仍有千千萬萬,無論是巴勒斯坦的圍牆、中國互聯網的金盾、還是阻礙雙普選的中央。薩爾科齊只是政客,因為他只會抽柏林圍牆水,不會拿鎚仔去拆以色列築的圍牆。他不是村上春樹,不會永遠站在雞蛋的一方。

巴勒斯坦人的顛沛流離,肯定是這世紀最大的悲劇,要說這一段悲劇,三天三夜也談不完。

一次世界大戰末期,德國與統治中東奧圖曼帝國戰敗已成定局,英法密謀瓜分中東,英國視伊拉克、約旦和巴勒斯坦囊中物,法國希望得到敍利亞和黎巴嫩。多得猶太人的遊說,英國政府於1917年頒布Balfour Declaration,宣佈英國支持猶太人在巴勒斯坦建立家園(National Home)。

巴勒斯坦人一直居於這裡,他們也希望建國,怎可能把土地交給猶太人?英治期間,巴勒斯坦人不斷反抗,更於1936年發動武裝鬥爭。英國政府最終明白,給猶太人統治巴勒斯坦地根本不可行,英國終於在提出「讓步方案」,建議把巴勒斯坦地分為兩半,一邊是以色列、另一邊是巴勒斯坦。

二次世界大戰,猶太人慘遭納粹德國屠殺震驚全世界,支持猶太人建國得到國際社會支持。但德國人殘害猶太人的結果,是由巴勒斯坦人去賠償,從他們的家園中劃一塊地給猶太人。

1947年,聯合國正式表決方案。從來佔少數的猶太人,可以分一半土地建國,高興也來不及了,但巴勒斯坦人誓死反對。33票支持、13票反對下,聯合國通過方案,內戰隨即爆發,鄰近的阿拉伯國家也向剛建國以色列宣戰。以色列最後戰勝,並從巴勒斯坦手上,取得更多的土地,遠多於聯合國的建議。其餘的土地,則由參戰的約旦和埃及控制。

自Balfour Declaration以來,巴勒斯坦人反對所有讓猶太人建國的方案,絕不向英政府妥協。可惜政治從來是不講理由、不講道德、不講公義,只講強權,一百年快過去了,猶太人贏盡所有土地,巴人仍然一無所有。

在以色列的高牆和坦克前,巴勒斯坦的石頭永遠是那麼渺小和脆弱;獨裁的中央政府,根本不會把香港要普選的聲音放在眼內。一種悲劇,以不同形式在世界各地重覆,由回歸到今天,特區政府提出一個又一個方案,這些方案既不公義(例如:保留功能組別)又荒謬(例如:特首委任的區議員可以選特首),民主派一次又一次反對。

這個新方案大概逃不過被否決的命運,然後雙方互相指責,指對方拖慢民主進程。

每次寫巴勒斯坦立國抗爭,我都想起香港爭民主。我有時想,是否應汲取五十年前巴勒斯坦人的教訓,試試接受一次?

或者我太天真。

巴勒斯坦人原本還對奧巴馬有點期望,但當國務卿希拉莉最近轉軚,暗許以色列繼續在佔領區殖民後,巴人對奧巴馬徹底失望。反正死路一條,不如單方面宣佈獨立好了,抗爭了一生的巴勒斯坦自治政治主席阿javascript:void(0)巴斯也意興闌珊,不如退出政壇好了。

但宣佈獨立有用嗎?若美國不支持,巴人可以趕走有核武的以軍嗎?怕且連聯合國議程也上不了。

民主派也一樣,留在這種制度幹嗎?不要五區總辭了,全部一起辭職吧。(原文沒有這句。)

我大概不會看到巴勒斯坦立國的一天。我相信七十八歲老翁的兒子,有生之年也不會看到香港有雙普選。

HY

2009年11月18日星期三

愛爾蘭的人情冷暖. 《茶杯》十一月


毅行者由香港發起後,這十多年間傳播到世界各地,今年終於臨到愛爾蘭了。參加過四個國家、總共五次毅行者,沒有樂施會比愛爾蘭更令人窩心。愛爾蘭人對毅行者的好,遠超乎我的想像。

第一屆愛爾蘭毅行者,只有九十多隊參加。我們隊遠道前來愛爾蘭,沒有朋友來支援。愛爾蘭樂施會的兩名職員Anna和Katie替我們做義工,三十小時不眠不休,駕車運載我們需要的物資,到每個檢查站給我們。

除了愛爾蘭樂施會的義工,又有甚麼人願意捱更抵夜、連續兩天駕車支援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還有愛爾蘭樂施會的總幹事Jim Clarken。掛著獎牌、一拐一拐的他,在終點逐一答謝完成的隊伍,特別是我們這些外隊。

不單愛爾蘭樂施會,愛爾蘭人的熱情和友善,也是超出我們想像。出發前一天,我與隊友在Carlingford街上碰到退休女士Cecilia,她請我們到她家坐坐,喝下午茶聊天、跟我們講愛爾蘭的人和事,我們一坐就坐了兩小時多,喝了她不少奶和茶!

由終點回酒店一程,的士司機知道我們遠道前來,為他們的樂施會籌款後,便不收我們車資,免費載我們。

愛爾蘭的天氣,大概是全歐洲最差,聽愛爾蘭人說,今年由整個夏天都沒有太陽。幸好天公做美,毅行者的兩天都有陽光普照,讓我們看到愛爾蘭鄉郊的藍天、翠綠的田、日落前的紫霞。

整段路沒有巍峨的山峰,最高的黑山(Black Mountain)只有四百米。請不要輕看這這座黑山,當你走了八十多公里、二十多小時沒有睡覺,這四百米如通往七重天的高牆,怎樣也不讓你翻過去。愈往上爬,煙霧愈來愈大、氣溫驟降,冰點撲面,你分不清楚是雲、是雨、還是雪。

這個毅行者的另一挑戰是時限,香港有四十八小時之多,但這裡只有三十小時。愛爾蘭這段路的山雖然不及香港高,但超過八成路段都是硬馬路及瀝青路,慢慢消耗你的腳力。若你沒有穿跑鞋來,而是穿硬底的行山鞋,到五十公里後,你如走在地雷陣上,每踏一步,腳板被炸過皮開肉裂、痛不欲生!

我在愛爾蘭遇到的都是好人好事,最無品的卻是香港人。

這屆有四支香港隊伍參加,樂施會安排車輛接送其中三隊到起點。據樂施會的安排,車子預定於六點半開出,但未到六時半,車上的兩隊香港人已等得不耐煩,不斷在車上發牢騷罵我們,又大聲說:「大明星終於到囉!」

我們都是香港人、同一時間起步,遠道來這裡不是吃喝玩樂開派對,而是參加毅行者、為扶貧籌款。是否應該有多一點諒解和支持,而不是冷嘲熱諷?何況我的確沒有遲到,樂施會通知我的集合時間是六時半。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愛爾蘭毅行者
日期:九月最後一個周末
路線:北愛爾蘭南端的Rostrevor、到愛爾蘭北部的Carlingford
最低籌款額:二千歐元或二千英鎊
每隊報名費:二百歐元
賣點:不必抽籤、友善好客的愛爾蘭人、大會體貼的支援、中段要坐快艇、Carlingford一帶的風景、終點有按摩服務
挑戰:時限只有三十小時、只有少部份是鬆軟的山路,大部份路段是硬馬路、愛爾蘭天氣差,經常下雨
網頁:http://www.oxfamireland.org/trailtrekker/

2009年11月17日星期二

Athens Classic Marathon 1. 探歷史灰燼的餘溫


所有馬拉松愛好者,一生人一定要試一次雅典Classic馬拉松。很幸運,可以趕上尾班車,回香港前的一個月,參加雅典Classic馬拉松!

2499年前,波斯帝國入侵希臘,軍隊在馬拉松這個地方登陸,激戰連場後,雅典軍以小勝多,擊退波斯軍。像這種戰爭,歷史上多如牛毛,但因為Pheidippides跑回雅典報喜訊暴斃身亡的戲劇性,令這場戰爭成為歷史上最馳名的。

這比賽並不特別受歡迎,每年參賽約一萬人左右,頂尖的運動員更加少。城市馬拉松熱潮爆發前,雅典馬拉松一度有停辦危機,賽道太難了,由20公里至33公里一直上山,翻過山後才見雅典,難以破馬拉松最佳時間,而且獎金也不夠豐厚和吸引。

與法國尼斯至康城馬拉松的Riviera風景比,這段路差遠了。絕大部份路段是接駁馬拉松鎮往雅典的公路,兩旁只有樹和荒野,偶然會穿過一些小鎮和城市,還要連續上13公里的斜路;天公不造美,頭一小時半下大雨,白矇矇,甚麼都看不到。


但只有這比賽,讓回到二千多年前的古希臘,觸摸歷史灰燼的餘溫。四十二公里的起點是馬拉松鎮的運動場,有一塊寫上40的石碑(1896年第一屆奧運會的,只有40公里);終點是古希臘雅典奧運的運動場,最後二百米,跑進這個運動場時,兩旁全是拍掌打氣的希臘人,還有運動場觀眾席上的人,等候你衝線那一刻...

疲累、震撼、興奮、激動、痛楚、眼淚,一併爆發出來。「我終於來到這裡!我竟然來到這裡!我從來沒有想過,可以來到這裡!我才跑馬拉松三年,可以在這麼年輕的日子,回到馬拉松的根源,跑Athens Classic Marathon?我是發夢嗎?」


我以五小時四分,時間較14日前的Dublin馬拉松快了半小時,沒有太多操練,但可以14天內跑兩個馬拉松,算對自己有交待了。這枚獎牌,是我的collection中,最珍貴的一枚,可以在香港炫耀一下了。

阿Q一點安慰自己:我拍了超過150幅照片,若每張照片平均花13秒拍,我共花了1950秒拍照,扣除這32.5分鐘,我的時間應該是4小時半哦!

《Runner's World》

跑步的人,大概都聽過一下《Runner’s World》這本雜誌。香港訂不便宜,但在英國訂便宜一大截,還可享有頭三期,每期一鎊的優惠。我通常只在書局打書釘,看跑步故事、賽事評論及專題,裝備、營養、訓練等等東西,翻兩翻算了。

在伊斯坦堡和雅典馬拉松,因採訪的關係,終於有機會認識RW的記者。五十歲左右的Claus是RW德國版的記者,採訪伊斯坦堡馬拉松,他主力負責網上版,與我一樣都是一邊跑、一邊帶相機拍照,他的相機又重又大,但他的速度很快,三小時四十五分以內完成。他笑說:「十年前較現在快一小時!」我只好安慰自己,我拍照較他多很多,較他慢理所當然啦!

在RW工作,練跑是工作一部份,可以返返下工,落街跑個十五公里,然後再回辦公室開工。Claus說,每天中午一時,大家一起去練跑,伊斯坦堡馬拉松前一周,他老闆才決定派他出採訪,沒有時間操長課,幸好RW人日日都練跑,完成比賽沒有問題,只是時間差一點。

除了返工攞正牌練跑,以RW的江湖地位,參賽報名費、酒店和機票,不是賽會資助,就是由RW埋單。像筆者這種業餘freelance只能碰運氣,期望賽會給筆者免費參賽和酒店,若訂不到便宜的廉價航空,微薄的稿酬連機票也買不起。

連喜馬拉雅山一連六、七日的Ultra-Marathon都讓他免費參賽!辦這些比賽極高難度,報名費數萬元走唔甩,但Claus可以免費跑,多麼令人羨慕!聽他說,頭一兩天最辛苦,但習慣了高山天氣和氣壓後,便容易應付一點了。

Claus的足跡遍佈全球。他說,已經數不到他這一生人,跑了多少個馬拉松。我們珍重的獎牌和賽事紀念T恤,Claus已不會著緊,因為他實在有太多太多,獎牌丟了也沒有關係,T恤送給人家好了。伊斯坦堡兩周後,我去跑Dublin馬拉松,他則去法蘭克福馬拉松。

另一個認識的RW人,是英國人Steven Seaton。Steven已是整個集團的高層,他是雅典AIMS研討會的主講嘉賓,今年的年會主題是Charity and Marathon,他以媒體的角度,談怎樣跟傳媒打交道。

在希臘的四天,最珍貴的不是那一枚Classic Marathon的獎牌,而是可以有機會結織其他賽會的代表,與他們交流,我了解他們的比賽、當地的跑步文化,同時告訴他們東亞的情況。Steven對香港比賽略知一二,知道香港馬拉松「極難」。他說:目前只有《Men’s Health》中文版,仍未有計劃刊RW中文版。

我告訴他:「若有一天你們出中文版,記住通知聲,等我來試試應徵!!!」

2009年11月16日星期一

La Rochelle.相隔千里的兩生花

刊於《茶杯》09年10月


來到歐洲居住後,我才知道「La Rochelle」不單是化粧品牌,也是法國一個城市的名字。

今天的La Rochelle,只是一個人口約十萬的法國西岸小城,沒有多少亞洲人會特別到這裡旅行。

這城市,曾經擁有一段顯赫的歷史:中古期間,這是英格蘭人在歐洲橋頭堡,為了爭奪這個港口的控制權,法國與英格蘭打了無數場戰爭;這裡是法國第一大港,法國航向新大陸、法屬殖民地魁北克(Quebec)的商船,全部在這裡出發。

魁北克早已成為加拿大聯邦的一部份;La Rochelle不再是法國重要的港口,但藍色十字旗仍然豎立在港口外,宣示早已失去的魁北克主權。這裡的法國人仍然念念不忘,二百五十年前輸掉給英國的那場戰爭。

La Rochelle於法國中部的西岸,波爾多以北的一百三十公里左右。對外國人來說,這城市遍遠了一點,自從廉價航空Ryanair,數年前開啟了倫敦往La Rochelle等航線,把其他歐洲人帶到這裡,這個城市終於出現在歐洲的旅遊地圖上,La Rochelle與英國的直接往來,中斷了數百年後又再次縫合了。

La Rochelle與英國的關連,始於十二世紀。當時的領主Eleanor of AquatineAquatine是法國西南部)嫁給了英格蘭的亨利二世後,La Rochelle也併入英格蘭,隨之而來的英法貿易,為港口帶來了財富。

走在La Rochelle舊城,仍可以找到有英國特色的房子;海邊兩座防禦的軍事塔內,有不少像徵英法和平友好的雕塑展品。La Rochelle的前途,往往由英國和法國主宰,兩國和平,La Rochelle才可以在夾縫下生存。

隨後二、三百年間,英法不斷為La Rochelle的控制權開戰。法蘭西人雖然趕走了英國人,但在兩國角力下,La Rochelle可享有類似「一國兩制」的自治權;隨後的百年戰爭,法蘭西人也在附近的海洋,擊退了來犯的英格蘭的海軍。

La Rochelle親英的傾向,成為法國揮之不去的夢魘,擔心La Rochelle是特洛伊城的木馬、成為英國顛覆法國的基地。

法國的憂慮,終於在宗教改革爆發,La Rochelle決定與羅馬教廷及法國皇帝決裂,決定信奉加爾文的新教,這個港口成為法國新教徒的聚居地。法國境內逼害新教徒越來越嚴重,這個小城已有準備與中央政府開戰,開始修緝防禦工事備戰。

157211月,La Rochelle公然抗命,拒絕把治權交給法皇任命的新總督後,戰爭終於爆發。法皇查理九世派二萬八千大軍平亂,La Rochelle隨即向伊利沙伯一世的英格蘭尋求援助,但礙於與法國的和約仍生效,伊利沙伯一世只派出像徵式的援軍。

圍城半年,法軍無法攻下城池,雙方終於簽訂和約。La Rochelle可以繼續自治,法國劃了三個「宗教特區」給新教徒,La Rochelle是其中之一。但宗教衝突沒有因和約結束,La Rochelle1620年後再與中央政府衝突。

但命運沒有再一次眷顧La Rochelle,即使英國派出大批軍隊援助,也無法挽救La Rochelle1628年,它於於淪陷,數百年的自治權也從此結束。

法國倒沒有向這個港口報復。戰後,La Rochelle發展成法國對美洲及非洲的貿易港,為城市帶來大量財富。

只是沒有料到,令La Rochelle沒落的,原來它是最堅實的盟友英國。十八世紀中葉的七年戰爭,英國擊敗法國,法國於美洲的大部份殖民地,包括魁北克(Quebec)都被割讓給英國,法國與新大陸的運輸、貿易隨即大減,La Rochelle豈能不沒落?

離開La Rochelle的博物館,在古城石板街上踱步,想起的卻是香港。兩個城市、相隔千萬里,如失散了的兩生花,擁有既相似、又複雜的故事。

無論在古代還是今天,一國兩制,都是不容易呀。

交通:
可以在巴黎坐高速火車TGVLa Rochelle,車程約三小時。由波爾多坐TGV,車程約一小時半。或由倫敦坐廉價航空Ryanair

旅遊季節:
La Rochelle是法國熱門的渡假勝地,每逢夏天,酒店、渡假屋和營地都全部爆滿。請提早預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