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水鐘與蝴蝶 X 4 month, 3 weeks, 2 days

仍身在Barcelona的hostel Common Room，養膝傷兼等候十多小時、坐明朝六時多的飛機返倫敦。但也是時候精神上結束這個weekend Marathon break，提早返回倫敦，收拾心情預備功課。雖然帶了電腦來做功課，但西班牙慵懶的氣氛，一點也不想開工。不如趁仍有西班牙的渡假心情，寫些倫敦的東西，好讓自己提早適應，好讓快些有狀態做功課。

英國看電影不便宜，普通的戲院，正價要150元左右。遇上某些戲院每周的特價天（通常是周一）、或上映第二輪電影的影院，Leicester Square的Prince Charles Cineam（倫敦的新蒲崗麗宮）、及Orange電話周三的買一送一優惠，但也要70、80多元。正如Y小姐說，不如補多一兩鎊，去看Theatre、Musical或Drama好過，但沒有辦法，要怪就怪自己太愛電影，早已上了癮，TMD可以不看，但總不能放棄定期到電影院的複診。

與友人S看了潛水鐘與蝴蝶，是很花精神的一套電影，因為沒有扣人心弦的劇情、沒有精景獨到的對白、甚至連動感的鏡頭也沒有，只是病床、輪椅和醫院，偶爾有一個望山及些少海景的窗台，及主角的一些零碎、片段、沒頭沒尾的回憶剪影。

明早起床，只有一隻眼的眼皮可以動，另一隻眼的眼皮，則要用線縫合起來，不想死才奇怪？只是主角，還有兩名有法式氣質的語言治療師從旁侍候、有仍然願意照顧她的前妻，願意與他出海，念大仲馬的基度山恩仇記給他聽、有出版商讓他把遺言寫出來．．．

若癱了的是我，正如主筆所言，恐怕連潛水鐘也不如，會有人替我抹口水嗎？更加及不上三年前西班牙電影《情流心海》的男主角，還可以用說話去爭取安樂死，只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僵而不死，死了也沒有人知。S，若我真的這樣不幸，我不期望你會讀書給我聽了，但只希望你會來探我，你會來嗎？

***

與友好F看了4 months, 3 weeks, 2 days，這是去年的康城影展最佳電影，看之前有極大的期望，戲不是不好，只是沒有想像中如此好。

這是舊羅馬尼亞關於墮胎的故事。舊共產主義東歐社會是很豐富的電影題材，成就了不少好戲，現在的電影人對於那個舊時代（其實也只是十多年而已），總加了一些虛幻、美化及浪漫的投射，Melancholy、Nostalgia也是電影永恒的主題。例如德國的《Goodbye Lenin》虛構了一個，從未存在的前東德社會、《The Life of others》（竊聽者）描述原來前東德的秘密警察，是會暗中幫助反共作家，甚至犧牲自己的前途。

但這些故事其實從來也不存在，現實的東德有如《Romeo File》一書，（中譯做：檔案羅密歐）原來身邊的所有人，都會向秘密警打小報告，不害你已謝天謝你，更枉論會幫助你，因為這就是人性。除了這套墮胎片，羅馬尼亞前一兩年還有一套，名字類似是《布加勒斯特以東的四時三十分》的電影，是講述當年革命推翻壽西斯古那刻，其實羅馬尼亞人在做甚麼呢？（去年香港電影節上映，可惜沒有看，友好F看了）

中國拍得最好的，就是早已入藉法國、法文較中文寫得還要好的戴思杰，於五年前拍的《巴爾札克與小裁縫》，是文革下鄉、落戶長江三峽一帶的知青愛情故事、像詩一樣的回憶（數百萬下鄉知青，有一兩個會懷念下鄉也不出奇）。然而這段愛情，最終像一隻點了蠟燭的紙船，隨波浪遠飄，那一點燭光最後消失在地平線外。

一時扯得太遠，又回到4 months, 3 weeks, 2 days。舊羅馬尼亞墮胎是非法，偷嘗禁果、不幸懷孕的青春少艾，只好另覓他方、地下黃綠，把肚中的胎兒打掉，這套戲就是兩個女大學生的故事。主角與她不幸懷孕的宿友，兩個人的孤島、沒有援手，如何去處理母親的抉擇。

女主角最後做了一個，令她自己很不舒服，但為了朋友，又迫於無奈的決定。聖經說：為朋友犧牲，世上沒有比這個更大的愛了。只是，究竟要犧牲多少呢？值不值得犧性呢？是否一定要墮胎呢？

原來犧牲性命可以很容易，兩腳一伸、捱一槍就完了。但有些東西你犧性了，結果可能跟隨你一生一世，令你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安樂，甚至可能令你失去，這位你（被迫）犧牲幫助的朋友，這種感覺可能比死更難受，是比死更大的犧牲。

世上難題太多、選擇和智慧太少，人世間太複雜、總會遇到比你精明的人，以為大致沒有問題的方法，原來一點也不是。每個錯誤，總有千千萬萬個理由去問，為何會落到如此田地？但問多也沒有用，沒有選擇下的選擇，似乎唯一出路。F，可惜我先不是女士，即使是也不會是你的宿友，要不然，我倒想問：「你是會為我做這個決定嗎？我們還會是好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