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大家喜歡我鏡頭下的馬拉松風景,不妨Click樂施會的標誌,資助他們的扶貧工作)

2012年5月12日星期六

(貼舊訪問)治癒系人生長跑手.4/1/2009.《星期天明報》

(我自己也沒有這三年前的訪問記錄,要從公園仔的Blog借來用用。)莊曉陽回港度聖誕假,新年過後他會返回英國。問他之後有什麼打算,他答﹕「我也不知道呢,現在最好告訴我只剩一年命,那我就不用煩。」如果我是阿陽的女友,一定掌他嘴巴。

我和何榮宗都不是記者,不太懂問問題,遇到被訪對象不想多談時,也不追問。我們不過聽聽別人說故事。


請莊曉陽找3張照片來說故事給我們聽,他沒有拿出在婚宴錄像中幾乎一定有的嬰兒黑白相,也沒有中小學的照片,甚至連大學的照片都沒有(我的facebook加入阿陽前,反而見過他在大學時代的照片)。


反正莊曉陽就是選了3張大學畢業後的「近代」照。他有如此的選擇,我們也沒異議。阿陽以前是採訪本地政治新聞的記者,第一張照片是他和其他行家與董伯伯的合照,那時他入行不久。拿着照片他才發現自己沒有特別東西好說,只道照片中的七八個記者來自兩家報館,如今大部分都轉行了。

他臨場改變主意,叫我自己去報館的資料庫找,應該會找到一張和煲呔曾同枱的合照,這照片家家報館都應該有,因為背後有個笑話﹕曾特首當時出訪新加坡,約了各大傳媒晚上9時在著名 的黃阿細吃肉骨茶。電視台隊伍下午就先去了探路,抵達才發現黃阿細每日下午2時便關門,店內的伙計正在洗地板,也沒有打算為我們這個香港來的長官特別加開 晚市。結果那張傳媒大合照,是在一家叫阿華的肉骨茶店拍的。當時是○六年,阿陽覺得,這是他記者生涯中,比較有趣的在外採訪經歷。


當記者時討厭採訪人大選舉
有沒有比較討厭的採訪經驗呢?當然有,是○二年採訪人大選舉。阿陽說自己身為記者,專業本能希望讓讀者多認識候選人,從而幫助他們選擇,但這種想法根本不可能在人大選舉中實踐。那些分明不是好人的,無論如何還是會當選,市民也覺得這些港區代表與自己毫無關係,無奈報章還是要循例報道一下選情。太沒意思了,所以阿陽當時就跟自己暗暗許下諾言,冀望日後不需要再去採訪人大選舉。


○七年底人大換屆,阿陽趕及在夏天辭去記者的工作,拿到獎學金到英國修讀中東研究。他給我們的另外兩張照片,一張是去倫大報到前,在也門拍的;一張 則是今年年初,在巴塞隆拿跑馬拉松時拍的。當政治記者、研究中東和到世界各地旅遊兼跑馬拉松,大概代表了阿陽大學畢業後人生最主要的三個方面。


談到馬拉松,阿陽基本上可以說個不完。我們的一個多小時訪問中,差不過有一半時間是在談馬拉松,然後當中又有大半時間,是在數落香港辦的比賽如何不 及外國,例如香港不會讓你在最旺的大街上跑,讓跑手與人接觸;又例如香港不會給足夠時間讓有能力但跑得比較慢的跑手完成賽事,只想盡快收工還原賽道。


跑過外國馬拉松益見港不足
「他們想你最好天未光就跑完,整個賽事有如隱形。」阿陽說馬拉松在倫敦、紐約、東京、巴黎都是吸引外國人國際盛事,香港自譽為亞洲國際都會,很多細節連普通歐洲城市都及不上。「在巴塞隆拿的照片正是在當地最旺的大街上拍,他們的酒吧還未開門,卻會拿出火腿和啤酒來贈予參賽者享用。」阿陽後來告訴我, 今年除了會留在英國找工作,有出版社委約他寫一本關於在外國跑馬拉松的書,他會在歐洲做資料蒐集和訪問。


我們在訪問時察覺到一個有趣的事實﹕阿陽並不是那種學生時代就玩長跑的人。他開始長跑,是當了記者之後。「當港聞記者一般都是午夜才收工,我通常回 到家吃點東西,凌晨一兩點才跑,那時街上寂靜無人,跑起來很舒服。工作有時有壓力,跑步可以減壓,又可以強身健體。」


跟很多香港人都一樣,阿陽都會有「做那行厭那行」的情况,會有消沉的時候﹕「所以要以跑步作為興趣,保持做人有目標、有份熱誠。可能我比較實際,發現自己也可以跑到長距離,就開始參加香港的賽事。」

也門學阿拉伯文也借槍拍照
談過長跑,然後說在也門提着機關槍的故事﹕「○五年我去了以色列、巴勒斯坦和約旦一個月,旅行和當義工,對中東產生了興趣,也發覺自己知得太少,所 以後來再讀書就選了研究中東。」他去也門是參加一個阿拉伯文課程,希望自己在倫敦的學習有些基礎。


「照片是假日學校安排我們去郊遊時拍的,地點在也門首都 附近的山區Shiban,剛巧遇上有婚禮舉行,人們都在跳舞。我其實也不懂太多阿拉伯語,都是身體語言搭夠,膽粗粗的問他們借槍來拍照。」


阿陽說也門很封閉,但因此也未受外來污染,在這裏學到的阿拉伯文也特別古典正宗。當地人都很淳樸,坐巴士時和他聊天,下車時會分些手上的葡萄給他。我問阿陽怕不怕經他介 紹後,也門這片人間淨土從此會受到旅遊業所破壞。「應該不用擔心,因為西方國家稱也門與蓋達有聯繫,是邪惡組織的基地。」


莊曉陽過去在倫敦時,不時會為香港的報刊撰寫有關中東的特稿。讀過這些文章,我很自然把他與沈旭暉、張翠容看齊,視他為「中東專家」,但阿陽是個謙虛的人,他說自己可能比一般香港人知多一點,問題是他始終不諳阿拉伯文,也沒有在中東長期生活,自然也難以體會當地人的思維。他知道的中東都是英文為主的 二手資訊,所以根本沒有什麼專家可言。


莊曉陽今年踏入而立之年,推算一下,「六四」時他才是個小學生,中學時是移民潮後香港市道最暢旺的幾年,反而到了他要自己養活自己時,經濟就開始走 下坡。我不太清楚四代香港人是怎樣分組,但何榮宗和我在阿陽身上總是找到一些與慣常現象相反的東西。


例如我們以為一般人都是在大學很活躍很有理想,踏進社 會就變得實際,但阿陽的馬拉松和旅行卻是為了平衡磨人的工作才展開的。「我覺得讀書比工作忙碌得多,工作反而會下班,下了班時間就是自己的了。」這樣的解釋似乎也有道理。


記者的人工是不是偏低呢?「我總認為賺萬五花一萬,比賺十萬花了九萬九的富足。我除了工作,興趣就是跑步,花費有限,看電影我買百老匯電影中心的通行證,全年任睇也不過一千元。」


莊曉陽覺得現在留在英國,比較有機會學以致用。他由天到晚在外面跑,何榮宗問他有沒有得到家人的支持,阿陽卻坦言他幾兄弟姐妹與父親的關係都不好, 所以各人都想早點「離家出走」。看來在不美滿的家庭中成長,也不一定就會引領一個人走進灰暗的人生,最終還是要看每個人自己的修為。


「縱諸般不是 都會回來報答」
回香港過聖誕,莊曉陽最感動的是香港的交通費比歐洲便宜得多。「麥記也是數一數二的便宜,不過你可以想像到香港的工資……」談到香港的政治和馬拉松比賽,阿陽都有不少埋怨,但他說長遠而言他還是會回歸香港的﹕「這種想法是一個記者行家給我的,他說香港就算有諸般不是,但我們現在有的都是這個地方給予 的。


比方說我現在能周遊列國,中東非洲哪裏都能去,具體來說就是因為有個特區護照。假如我不是生在香港,就不一定有這個條件。又例如我現在拿英國文化協會 的獎學金讀書,如果在大陸,要爭到一個獎學金的機會就難得多了。」所以應該回來報答一下這個地方。


莊曉陽說﹕「時間過得很快,但人生卻很漫長,還有很多年要捱。」要他解釋當中含意,他卻說自己有幾個好朋友都早死,生命其實很脆弱,所以做人應該學 習大前研一,「想做的事就去做」。結果解釋都是在說人生短暫,跟他原來說的人生漫長有點矛盾。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阿陽是個活在當下的人,何榮宗說他是個身體力行的存在主義者。


村上春樹曾對心理學家河合隼雄說﹕「聆聽其他人的各種故事對我很具療效。」認識阿陽的朋友都應該會同意,阿陽是個充滿正能量的人,聽他的故事具有治療作用。我們聽完莊曉陽的故事,和攝影師大哥一同離開。他說以前工作時會碰到阿陽,每次他都總是面帶笑顏。
笑着面對人生其實是一種自療,當我們自療時,也能治癒身邊的人。


什麼人問?
公園仔
別人稱他人為博客,他自稱是兩貓女的爸。
何榮宗
倫敦大學亞非學院博士畢業,研究人類學,教書為生。

什麼人答?
莊曉陽
在個人網誌《I travel therefore I am》上報稱現在的職業為自由作家,寫過本地政治新聞、中東、馬拉松,最近開始寫旅遊專欄。


原文刊於2009/01/04明報星期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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