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大家喜歡我鏡頭下的馬拉松風景,不妨Click樂施會的標誌,資助他們的扶貧工作)

2009年6月27日星期六

給愛爾蘭毅行者贊助人(一)



謝謝大家的慷慨,愛爾蘭毅行者籌旗行動只有一個多星期,我們隊已經達到目標的一半。大家的熱心,令我出乎意料!

愛爾蘭的路線由英國的北愛,跨過邊境到愛爾蘭(見圖)。距離一樣是100公里,最高的山是四百多米,但時限只有30小時。(外國的山幾近沒有石屎路,走上來較香港舒服很多)最特別,還是中間有一段要坐船,我肯定沒有毅行者可以坐船!

自2004年起,我每年都參加一次毅行者(只斷了06年一次纜),其實我從來沒有計劃要年年參加,年年走同一條路也很乏味無驚喜,但07年參加日本毅行者後,才發現外國毅行者原來極好玩,從此我玩上癮,由香港、日本、到去年的英國、今年的愛爾蘭,很希望在未來五年,澳洲、紐西蘭、加拿大、荷蘭、比利時,環遊世界毅行者,然後再寫一本小書。(對不起,未來還有很多機會要向大家籌錢!)

香港和日本,最低消費只是數千元一隊,自己籌自己付也可以,但外國的毅行最低消費重輒過兩萬,愛爾蘭是2000euro(約港幣21000元),去年的英國是1500鎊(當時匯率計是22500元),逼於無奈一定要動員各方友好。如此經濟環境,我早有「每人一舊水、找夠200人」的心理準備,其實要找人捐一舊水,給半個地球以外的愛爾蘭Oxfam也不容易,雖然Oxfam無疆界,但誰會突然捐錢給愛爾蘭Oxfam?無論捐多少,我也十分感激你們。

你們有些人是我的前隊友(Pat),有些人差點是我隊友(Sandy),有些人曾有參加過(耀哥),有些人與我行過山(耀哥與Edison)。

對我來說,每人都應該參加一次毅行者與馬拉松,特別是外國的毅行者。毅行者比馬拉松更好,馬拉松是個人、是孤獨的運動,但毅行者是可以與朋友一起參與,與三個友好朝夕相對、一起走100公里是很奇特的經驗,從此後,大家的關係昇華了,之間多了一種特殊的bonding,多了一種溝通的語言,因為有些東西,只有你的隊友才會明白你。

毅行者還給你一大堆,可以帶落棺材的回憶。我永遠記得,在日本終點前那個富士山的日落;凌晨三時凍得要命,可以與隊友在金時山頂的茶屋吃熱湯麵;跣到PK的第三段和第八段;在英國,黃昏下山前一同擺Post合照,日出前抵達CP7的那個軍營帳幕,隊友不小心中刺,還有無數個在山上講的笑話...

大部份贊助我的人,都沒有參加過毅行者,希望有一天,你們會由贊助人,變成參加者,好讓我有機會回饋大家的支持,讓我贊助大家。

2009年6月24日星期三

倫敦馬拉松.《茶杯》09年6月


倫敦馬拉松的歷史不算最悠久,很多城市,例如巴黎、巴塞隆那、都柏林,都比倫敦先辦馬拉松,但倫敦馬拉松享有最殿堂級的地位,與紐約、柏林、芝加哥和波士頓,成為世界五大馬拉松之一,最頂尖的選手一定錯失倫敦,不少世界紀錄都在這裡擦新。

倫敦馬拉松,是世界級的競賽,也是燃燒全城的魔術。這一天,倫敦人忽然放下冷傲,百多萬市民蜂擁而出,密密麻麻的站滿賽道兩旁,築成42.195公里的人肉長城,前所地有地團結,給所有運動員拍掌打氣,震耳欲聾的人聲、掌聲、歡呼聲,令你喘不過氣。

這個馬拉松,也是奇裝異服的花生騷,跑手們暫時放下專嚴,不介意扮超人、扮野獸、扮女人、扮男人,像派對表演巡遊,娛樂夾道歡呼的市民,誰可以吸引更多鏡頭、眼睛,就勝出這場比賽。

但請不要看輕他們,以為他們「阻住地球轉」,這些跑手其實比一般人更強、有更多訓練,誰可以穿這些衣服,跑三、四個小時?我就早以中暑窒息了。說不定,她/他比你還要快得多呢?

這個馬拉松,更是全世界最大規模的籌款活動,單是去年已籌到超過五億港元,款項比十年的香港毅行者還要多。由81年到現在,倫敦馬拉松籌的善款,超過五十億港元。

可以參加倫敦馬拉松,對英國人來說是幸運、是專利、更是榮譽。只是兩天時間,已經有十二萬人報名,但入圍的十二萬人要先抽籤,只有二萬多人獲得一紙號碼布。告訴倫敦人,你曾經參加倫敦馬拉松,沒有號碼布的,對你既善且妒;沒有能力跑的,就會肅然起敬,覺得你了不起。

可惜,明年馬拉松比賽的十二萬個名額,開始報名後的三天內,已經搶購一空了。幸好,每年大會,都會分配一萬多塊號碼布給慈善團體,想明年四月參加倫敦馬拉松,還可以為這些團體籌款。

只希望有生之年,我們的馬拉松,也可以辦得像倫敦一樣好。

日期:四月下旬的周六
時限:八小時
賣點:數十萬市民的啦啦隊、泰晤士河畔風光、最頂尖的比賽
名額:四萬六千人
網頁:http://www.virginlondonmarathon.com/

津巴布韋為何這麼紅?《亞洲周刊》6月21日

(四月寫稿時,加蓬總統仍在生,現在已逝世了。交稿後,我也沒有再跟進何時出了。他於這段時間逝世。)

津巴布韋為何這麼紅?

近年來,最受關注的非洲國家,肯是是南部的津巴布韋,特別是去年三月、津巴布韋大選後,差不多每周都有津國的新聞在國際傳媒。甚至連一向忽視非洲的香港傳媒,突然也要跟進該國消息,因為津巴布韋總統穆加比的女兒,原來在香港城市大學讀書;總統夫人Grace Mugabe在香港更拳擊英國泰晤士報記者,不過就被香港律政司豁免起訴。

西方傳媒對津巴布韋選舉及其後政局發展,與其他非洲國家比較,也出乎意料地備受關注。舉例說,尼日利亞選舉有超過二百人死亡,尼日利亞是非洲重要產油國,地緣政治肯定較已淪為一片爛地的津巴布韋重要得多,但尼日利亞選舉,在傳媒眼中彷彿不存在過,也沒有多少人關心該國的政局。

近年受傳媒注意的程度,可以與津巴布韋選舉比較的,只有肯亞的選舉,因為該國長久以來,被視為較穩定的民主體系,但也在去年初大選後,爆發大規模暴力衝突。

穆加比在西方,也差不多成為,人人得而誅之的獨裁者。但若以總統在任年計,還有很多非洲獨裁者的在任時間,比穆加比更長。穆加比由1980年四月起上任,至今出任總統廿九年,但加蓬的總統Omar Bongo已做了四十一年總統;其次是炸毀泛美航空客機的利比亞總統卡達菲,做了三十九年總統,由1969年至今。

還有,與穆加比差不多同期,的赤道幾內亞(中非產油小國,但沒有國土位於赤道之上)總統Obiang Nguema Mbasoiigo(04年曾粉碎一次,由戴卓爾夫人之子有份參與的政變)、埃及總統穆巴拉克、及喀麥隆總統Paul Biya。埃及人權狀況也不好,伊斯蘭組織的成員經常受政府逼害;喀麥隆更通過第二次修改憲法,容許Biya可以2011年再參選總統。

但這些獨裁者都沒有被西方政府、西方傳媒批評,他們獨裁的時間太長,即使他們國家的人權狀況,好不了津巴布韋多少,因為穆巴拉克是美國和歐洲的盟友,協助他們圍堵極端伊斯蘭組織,因為卡達菲願意與美國和解,賠償給泛美航空空難的受害者家庭,於是他們就成為西方眼中的好孩子。

津巴布韋的情況究竟有多壞?我們看到的,是天文數字的通貨膨脹、失業率高達八成、人均壽命跌至四十歲左右、最近霍亂肆虐、白人的農地被強佔、總理夫人懷疑被政治暗殺等。但對比起其他非洲國家,蘇丹達爾富爾地區、索馬里衝突的平民的傷亡,肯定遠遠超於津巴布韋。非洲情況最惡劣的國家、剛果民主共和國近十年的平民死亡人數,更接近六百萬人,差不多是津巴布韋人口的一半。

穆加比固然是值得批評的暴君,人民水深火熱、太太拿民脂民膏,到香港血拼名牌,穆加比任內的二十九年間,撤底摧毀津巴布韋的經濟。穆加比刺激西方國家的神經,始於上世紀90年代末期的剛果民主共和國內戰,穆加比垂涎該國的礦產,也想趁火打劫、順勢撈一把,於是派兵支持該國的卡比拉政權對抗叛軍,結果引起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不滿,發展經濟的貸款,結果被穆加比用來打杖。

導火線則是,穆加比的土地改革政策。一直以來,津巴布韋是非洲的糧倉,八十年代埃塞俄比亞饑荒,津巴布韋甚至有能力捐助糧食,但今天,津巴布韋農業已接近癱瘓,因為穆加比以土地改革、重新分配財富、還富於黑人為理由,由2000年起,鼓勵親信、盟友和支持者,強行霸佔白人農場的土地,但農場的新主人,又缺乏知識和能力管理耕地。

土地問題,又是追溯至殖民地年代。津巴布韋的面積比日本大一點,人口有一千三百多萬。與不少非洲國家一樣,津巴布韋前身是英國殖民地羅德西亞(Rhodesia),二戰後,非洲民族主義抬頭,殖民地的獨立潮於上世紀50年代中始展開,英法等國也明白帝國的年代過去了,讓各國獨立是無可避免。

羅德西亞也遇到同一問題。英國政府希望把政權,轉移給一個有大多數人支持的政府,這即代表當地的白人自治政府將會失去治權,因為羅德西亞的黑人,根本不支持這個小數白人政府。為了自保,白人自治政府於1965年,單方面宣佈脫離英國獨立,並於1970年成立羅德西亞共和國,並實施種族隔離政策,好讓白人政府繼續維持下去。

經過十年內戰,黑人終於在1980年取得政權,穆加比也成為津巴布韋的毛澤東。津巴布韋的白人人口,只佔0.6%,但就控制了大部份肥沃的農地,穆加比認 為,只有把土地從白人手中拿回,人民才是「真正站起來」,這就是津巴布韋的問題的根源。

於是,西方國家紛紛以人權等理由,停止對津巴布韋的經濟援助,穆加比一日不下台,一日就不給援助,津巴布韋的經濟隨即陷入困境,西方國家也透過傳媒對津巴布韋不成比例的報導,塑造穆加比成人類的眼中釘,不斷向穆加比施壓,要求他下台。

穆加比則搫擊,指西方國家想搞政變推翻他,津巴布韋人民的困境,是西方社會直接造成,他不會讓英國為首的帝國主義勢力得逞。

所以,即使津巴布韋已是滿目瘡痍,但因為黑人被白人壓逼的情緒及歷史原因,令穆加比在國內、特別在農村仍是有一定支持。以反對派崔凡吉萊(Morgan Tsvangirai)的民主行動黨(Movement for Democratic Change),就被視抹黑為西方的傀儡。

經過一連串談判,穆加比與崔凡吉萊達成協議,崔氏成為首相、穆加比留任總統。也因為崔氏上台帶來的改革,例如禁止黑人再非法霸佔白人土地等,令少部份發達國家,例如澳洲就重新向津國經濟援助,令國家經濟開始有些轉機。

但新政府可以運行多久,沒有人說得準,特別是崔氏遇上神秘車禍,太太「意外」逝世。只能期望,該國最壞的已經過去了。

2009年6月16日星期二

EUR.羅馬 記載瘋狂恐怖歷史的建築群

《茶杯》月刊,09年5月
羅馬與北京都是古都,只是羅馬仍保存一點古貌,北京把可以拆的都拆了,老北京早已遠去。建築師梁思成勸毛澤東在北京外圍建新都,結果被毛主席視為大逆不道,北京的城牆全部拆掉,梁思成也難逃被整治的厄運。

意大利法西斯獨裁者墨索里尼,妄想自己羅馬帝國的繼承人,他要把古建築拆掉,重建新的羅馬。但怎樣比較,墨氏還是較毛澤東文明一點,墨氏選擇在羅馬南端大興土木、另辟EUR新區,興建法西斯政府總部,殘缺不存的老城牆,仍矗立在羅馬市中心。

二戰的炮火,沒有在羅馬留下多少痕跡,EUR也沒有被炸毀;這個墨索里尼的烏托邦,今天則成為羅馬的商業樞紐,也保存了全世界唯一倖存的法西斯建築群。

EUR區離市中心不遠,由鬥獸場坐地鐵、車程不過是二十分。EUR是Esposizione Universale Roma(意指羅馬博覽會)的簡寫,是墨索里尼於1935年下令興建。EUR是墨索里尼的新羅馬,希望可以在1942年建好,以紀念法西斯掌權二十周年,及迎接同年的羅馬博覽會(博覽會因二戰停辦)。

墨索里尼是法西斯政府的鼻祖,墨氏開始執政時,希特勒仍是無名小卒。墨氏取得意大利政權受惠於共產主義的威脅,意共當年的勢力大,為了不讓意共上台,意大利商界、梵蒂岡教廷勾結墨索里尼,助他上台執政。墨氏上台後就中止民主,迫害意共,著名政治學者葛蘭西就因為是意共成員下獄,寫下《獄中札記》。

凡是獨裁者,對古典、龐大、巨型、高矗屹立的建築,都有莫明的偏愛,墨索里尼如是、希特勒如是、斯大林如是、毛澤東如是。法西斯建築的靈感來自古羅馬、古希臘和新古典主義,所有建築既宏偉、又巨大,會讓你感到渺小和卑微,建築外有廣場、有雕塑、有噴水池,入口就是巨型的石柱,排列成監獄鐵閘般以震懾訪客。

對於法西斯政權,建築是一項不可缺少的政治宣傳,獨裁者用建築來鞏固對國家權力的掌握。建築師為獨裁者編織一個妄想,把獨者者想像中法西斯社會,築成看得見的城市,將可怕的想像、變得眼前的現實。

墨索里尼這些獨裁者早已死了,那一代官處決的處決、逝世的逝世,法西斯政權也被推翻了,但EUR的壽命遠超於他的創造者。EUR的銅像至今仍屹立不倒,到今天仍繼續把右手,伸向四十五度角的前方,向無人的空曠展示納粹式的敬禮。

EUR區最有代表的建築,就是有如把羅馬鬥獸場壓成方型,再漂白的Palazzo della Civilta Italiana(意大利文化館)。

方型鬥獸場於EUR南端的小山上,登上館前的一百五十級台階,就如朝聖見皇帝一樣,望而生畏;它只是一個排滿圓拱形的方盒子,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但就撐起一個充滿張力而獨特的空間。館的頂層、前後兩面都寫上三排意大利文,說:「一個擁有詩人、藝術家、英雄、聖人、思想家、科學家和航海家的民族。」是赤裸裸的法西斯優生學的宣傳。

可惜,方型競技場目前仍在裝修,門口都被板圍起來,無法一窺內裡了。

競技場的另一端,是Palazzo Del Congressi(大會堂),是十四根花崗石柱,加上一個扁圓頂。會堂內,就像裝修工程完成得七七八八,建築材料放在地上,但沒有人告訴你,裝修來幹甚麼。

因為二戰,EUR工程全部停擺。法西斯政府於二戰後終結,但新政府沒有因為法西斯特色,拆毀整個EUR區,工程仍按原定計劃和設計進行,到50年代中後期,策劃了二十年的EUR也築好了,羅馬的商業區、政府辦公室也遷出市中心,搬往EUR。

原本為了展示法西斯主義的EUR,反而成為先進的城市規劃概念,把商業和政治中心遷出,減低市中心的交通負荷。從這方面看,巴黎和倫敦都較羅馬落後,巴黎市郊的La Defense商業區、和東倫敦的Canary Wharf都是後期才興建,香港就更加落後,連新政府總部繼續建在市中心的添馬艦。

今天的EUR,平靜普通得很;這些法西斯建築,除了有點兀突、驚訝於今天仍可以看到法西斯的遺產外,也不會有可怖與惶恐的感覺。如英國建築史學者Deyan Sudjic所言,EUR已掙脫邪惡的出身,忘記了歌頌法西斯主義的使命,擺脫了最初被賦與的意識形態。

EUR的存在,讓我們不會遺忘這段既瘋狂、又恐怖的歷史。

交通:
EUR區位於羅馬南端,由市中心坐地鐵,只需二十分鐘左右。可乘坐藍色線,並在EUR Palasport站下車。

2009年6月11日星期四

六四後記.完結篇.《王丹談香港六四集會及展望未來》

我在英國,只與王丹見了三次。一次訪問,一次是他在牛津的演講,一次是香港各界(其實也只有十多人)歡送王丹。最可惜還是:我在這裡認識一些內地記者,我曾嘗試安排王丹跟一些內地記者茶聚,可惜只有少數記者有興趣,王丹最後也因事忙而無法安排了。

王丹為人不太熱情,談六四也很平靜。我肯定,很多堆填區的前同事,例如堆填教區主教,談六四時,肯定比王丹更熱情和肉緊。

問:香港的紀念對六四的貢獻有多大?

答:這很有用了,不要說其他,只是每年的維園晚會,就是令六四繼續堅持,活在中國記憶之中,這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我相信集會人數永遠不會少,幾萬人是基數。

香港還是很有用,中國社會完全是不道德的社會,維園晚會是中國社會的道德救贖,是最大的道德救贖。這是香港對這個民族最大的貢獻,跟我們當年發起六四相比,毫不遜色。

問:華叔老了,擔不擔心?

答:我也擔心華叔的健康,但生老病死真是沒有辦法。香港堅持了20年,歷史意義與六四本身已可以相提並論。我們只是堅持五十天,香港是堅持20年。

問:擔不擔心人數越來越少?大家越多越冷淡?

答:難道是永遠一揮手有一萬人,才是樂觀?《南華早報》還是有來訪問我嘛。(我幫南早做特約)

問:很多年青新一代,對六四都無概念,令人擔心呀。

答:我們這一代文革沒有概念,但我們還是發動了六四。今天的年青人對六四沒有概念,但他們可能會發動甚麼十一二、十二二、一一二二搞些甚麼事呢?也會有呀!

問:你希不希望到香港參加集會?

答:當然很希望到香港!只是不讓我來。

問:(忘記了問題)

答:人類社會走過的黑暗世紀很多。八九年,民眾展現的道德高度,我們曾經擁有一個這樣高貴的時期。最近還是有08憲章,政府要抓也抓不完,現在也有幾百人到北京市政府外抗議,星星之火。

問:你有沒有當年同學、朋友在中共中任職?有沒有聯絡?

答:這不能說,當年的同學若被查出來,這我不能回答,說完就完蛋了。

問:(再問一些回中國的問題)

答:今天我們做這些事有影響力,如果我完全沒有影響力,幹嗎冒批評?還是因為我有影響力。

問:若讓你回去,有甚麼條件可以談?

答:若讓我回去,技術上條件可以談,你怕我搞記者會,我可以不在北京見記者。但你要我放棄民主理念,不能批評政府,就不能。若要寫悔過書,我是不可能寫的。如果不讓我回去,也許恐怕只有偷渡。

在外國心靈很自由,比國內自由得多。在國內,我們也是被邊緣化,像劉曉波。中共的邊緣化相對成功,這幾年也不流放人。流放的唯一意義是,不能讓我們見家人。

問:你有上內地討論區嗎?

答:有讀者也不知是你,我有很多筆名,也有blog。

問:是甚麼網址?

答:不能公開呀,blog公開就封了!(他沒有告訴我,他的blog在那裡)(完)

王丹談柴玲及海外民運

越寫,越覺得見不了報實在可惜。問題不是我一人問,前輩施立儀比我更懂得問,有最好的記者、有大家關心的受訪者,可是還是無法刊登,實在可惜得很...這麼好的東西,這樣被浪費了。

問:當年你們怎討論是撤不撤出?

答:你說我溫和,其實我也是激進,溫和激進不是這樣去劃分,這對柴玲也不公平,我也曾主張誰也不要撤。我覺得外界的看法,對柴玲不公正。對所謂激進派也不公平。

問:你為甚麼排在通緝名單第一位?

答:我也完全不知道排在第一。應該是柴玲或吾爾開希更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這可要問政府了。我的影響力肯定沒有他兩人大,但政府你要這樣排,我也沒有辦法。

問:現在柴玲很少出來了。

答:柴玲做得很對。首先,在民主社會,只要沒有做壞事,大家都要尊重呀,她這幾年完全堅持不出來,是認真思考的結果,我對她非常尊重,若連基本民主素養也沒有,追求甚麼民主?

柴玲對六四付出這麼多,但被批評得這樣,這對她確實是不公平,這個社會欠她一個公正。

她完全不出來做事,是完全understandable,是公正的。換著是我,我也不會出來。不論當年的錄影帶是甚麼狀況,不論她說了多麼錯的話,她是做了很多貢獻。外界批評她也不公正。

問:吾爾開希?

答:都是這些因素,社會對這些學生領袖太苛刻了,所以他們不出來做事,社會也沒有臉去指責他們。

問:是因為對他們苛刻,所以他們不出來?

答:至少這是原因之一。吾爾開希好一些,柴玲受傷非常深,你還要逼她出來做事,這是非常缺德。

問:你是否感到很大壓力?

答:我壓力很大呀,大家都說我形像好,但很多人也會對我有意見,有些人就會忌妒呀,就會挑刺。所以最好還是不要說我形象甚麼。

問:王炳章說,海外民運爛得一塌糊塗,你是怎樣看?

答:三個人都有政治,一間餐廳都會有勾心鬥角,何況是民運?美國政府也會有勾心鬥角呀!情況更嚴重。有制度組織都會出現這狀況,在海外的民運沒有組織制度,還能夠保持到這情況,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問:你怎樣看接受外國資助?

答:任何一個政治組織,只要沒有附加任何政治條件下,接受任何組織捐助都可以呀。只要不附加政治條件。接受捐款沒有問題,共產黨接受蘇聯捐款也太多了。孫中山難道沒有接受日本支持?為甚麼今天海外民運,接受台灣、美國的錢有問題?這不值一駁了。

問:海外民運目前怎樣?

答:沒有外界所說的那麼差,二十年了,還能這樣堅持不放棄,我覺得外界太苛刻了。我覺得,單是廿年來,這批人不放棄,這些批評的人,那一個做得到?

還是很多人,二十年來年年做事,包括很多在海外的香港人,各地六四活動,都是香港人在組織。(待續...)

王丹談學運領袖

少記者都有迷思,希望可以在記者生涯之中,與王丹談談話。其實,王丹與你我一樣,只是普通人一個,也是搵食和生活,關注找不找到工作,未來生活如何。他為民主付出很多了,自願又好、被逼又好,沒有多少時間留給自己,那一陣子,他緊張畢業後找工作問題,肯定比民運更多。

訪問中,我覺得王丹談得最好,是當年學生領袖中間的感情。

問:你又很像很樂觀,你說中國可能突變?

答:這十年前時間,我都在看書。隨著閱歷增長,心態已平和了,不會再悲觀和焦急,情勢不好,我反而越樂觀,社會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嘛。以前,我會擔心中國為何不會變?為何大家已淡忘?這不是年紀的問題,有人較我老還比我焦急。

問:你跟天安門指揮部同學有沒有聯繫?

答:都有呀。吾爾開希、張伯笠、李祿都有聯繫,只是跟柴玲聯絡不多,其他聯系都多。我們還有固定的聯繫,有些事還是要一齊去做,例如紀念廿周年。我們準備在華盛頓舉行紀念,雖然不是人人都能來,有些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吾爾開希、王有才會參與紀念。

有時差問題、有些人無法聯繫了。

六四我們有四場活動,會在美國國會前有紀念儀式,這應該會是最多人。我們也有內部座談會,讓某些人聚在一起;開新聞發佈會,站在一起,發表共同宣言;還會有燭光紀念活動。我們還未討論宣言內容。

問:可否再講一點,他們的看法有沒有改變?

答:肯定更成熟了,過了廿年,也不會越來越幼稚。當然也有些人的思想觀點改變。有些人現在改變了,有當年在天安門負責的學生,說現在政府做得不錯呀,不要再講民主了。但這些人只是很少,只是千分之一。

我也看得豁達,不然我不會越來越胖!這是思想深化結果。

問:你們間的友情怎樣?

答:在國外,不像在國內生活,我們會比較平淡些,不是在國內那種,天天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可是我們這批人,跟其他generation,其他時代的人還會有很大區別。不論做各自不同甚麼職業,不同經歷,政治觀點有甚麼分歧,六四大家戰友的感情,大家重來沒有變過。

我們這麼多人,肯定各有總有親疏遠近之分別,但我們老講一句話:「我們這批人坐在一起,放一些六四的錄影帶,大家都不講話了,多少分歧也不說了。這種特殊的東西,六四帶給我們很有,別的世代都沒有。」

問:最近有看錄影帶?

答:我們看還會激動呀。最近沒有看,我們也不會老是看。

(待續...)

2009年6月10日星期三

六四後記三.《沒有機會見報的王丹訪問.三》

對中國的發展,應該樂觀還是悲觀?王丹說:「像四人幫被粉碎,江青被抓起來,在1976年、在江青被抓起來前五分鐘,全中國有誰知道中國會有巨變呢?」

誰知道未來發生甚麼事?我也不知道我能否活到明年。只是王丹用了很好的例子,令這個其實說完等於沒有說的話,多了一點意思和味道。

或者中國就如王丹所說,我們根本不知道,這頭巨獸未來會走向何方?

問:若你回去的條件是喪失自由,你會否回去?

答:若果把我關起來,我當然不回去!但如果只是跟蹤監視,我也願意回去。若果要談甚麼條件,例如說可以讓我回去,但就要跟蹤,你要跟就跟啦,反正我又沒有做甚麼虧心事。

我想回去看父母,這是人情問題。雖然杭州跟北京、跟倫敦與北京的距離是一樣的,但我回去是要看父母,是要盡孝道。當然他們可以出國,但他們都七十多歲,也不能常常出。他們去年六月來一次,每年都會出來一次。

問:會否接父母到外國生活?

答:他們怎可能在國外生活?語言又不會,又不懂開車,七十多歲要重新適應生活也太痛苦了。

問:你說現在已沒有流亡的心態,還有其他原因嗎?

答:我也習慣了,中國也Globalization。基本上,你走在北京街頭,跟你走在紐約街頭,感覺也是一樣。世界也中國化。到處都是中國人,紐約倫敦也是。

那種流落他鄉的感覺,隨著時代而淡薄,越來越沒有那麼強烈。

問:你覺得沒有流亡心態,是好事還是壞事?

答:從哲學意義上,這當然不好。但我看你訪問不是談哲學了,這不是你訪問的內容了。

問:中國經濟發展很好,怎樣看現在的中國社會?

答:我希望中國經濟繁榮,走上民主自由的道路。現在的中國,除了經濟發展外,這種經濟也是沒有道德的經濟,又沒有民主自由。現在的西方國家把人權標準降低。中國拿錢去買了很多東西,包括買掉西方的良心。學生向溫家寶示威,抗議獨裁,反而變成英國要向中國道歉。好像不該抗議你獨裁,要向你道歉!

問:對中國的未來悲觀嗎?中國會否變化?

答:突變沒有人知道。像四人幫被粉碎,江青被抓起來,在1976年、在江青被抓起來前五分鐘,全中國有誰知道中國會有巨變呢?那時候的十億人之中,九億九千九百萬人都很悲觀,覺得中國很黑暗,經濟快崩潰了,但五分鐘後,一切不同了。這就是中國,會在大家想不到的情況下突變。

民主制度都有規則,但極權制度沒有規則,是黑箱作業,裡面發生甚麼,我們無從判斷。所以中國變,一定是突然發生的變。可能在今天晚上,北京便出事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