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內衣褲抗爭

刊於《信報》6月27日

無論男女有多平等，總有一些工種較少錄用男士，例如賣化妝品、賣女裝的售貨員，但沙地阿拉伯和也門卻例外。在這兩個國家，除了少數的女士專用商場，聘用的極少數女售貨員，絕大部分賣女性用品的店舖，包括售賣胸圍和內衣褲的商店，都由男性當售貨員。這個罩杯合不合適？那個質料怎樣？只可以問男人。多得極端保守的伊斯蘭組織及這些地方的政府默許鼓勵、互相勾結，這些荒唐的現象才一直存在至今。

不平等條例

《可蘭經》記載，先知穆罕默德的太太與其他男士分隔，保守教派把它變成法例，推而廣之至所有女性都要與男性分隔。絕大部分伊斯蘭教國家不會用這種狹隘和保守的角度看伊斯蘭教，更不會硬生生套入法律。但在這些保守勢力龐大的國家，可能會跟男士溝通的工作一律禁止女士踏足，不少人甚至認為，女性根本不應工作，即使賣女性內衣褲也不能，餐廳也不可以聘請女侍應。這種「道德」只有那一小撮教士才可以理解。

沙地阿拉伯有全世界最不平等的性別條例，女士不能駕車、沒有親戚關係的男女不能共處一室，街上都有維持「道德秩序」的宗教警察，女士就業率不多於一成。在同樣保守的也門，你看不到女性在餐廳吃飯，因為女士不能在公眾場合脫下面紗；有些兩層樓的餐廳，樓上招待女賓、樓下招待男賓。飯桌間都要用布圍起，不讓其他人看到女性脫下面紗吃飯喝水的樣子。

賣內衣褲的店舖沒有女職員，也因所謂「宗教理由」而不設更衣室。面皮再厚的女性也會羞於啟齒，詢問男士尺碼和大小，寧願什麼都不問先買貨算了。理論上，女士可以到附近公廁或返家試穿，若尺碼不合拿去店舖更換，但事實上根本沒有人這樣做，向男士買內衣褲胸圍已經很尷尬，拿去換貨等於再尷尬多一次。

其實連男士店員也覺得尷尬。大部分男士連進入賣女性內衣褲的店舖也覺得不自然，何況要他們賣如此香艷的東西？即使有女士「放下尊嚴」，向他們多問兩句關於內褲和胸圍的問題，男店員往往連答也不敢答，怕多答兩句，可能被宗教警察「抽秤」檢控。

祖國的同胞到香港掃奶粉，沙地阿拉伯的女士則到外國掃胸圍與內衣褲。英國倫敦牛津街 Marble Arch 的馬莎百貨女裝內衣褲部，已成為沙地女士必遊之地。

因宗教之名

法例不是沒有保障。據沙地阿拉伯勞工法例第一百二十條，已明文規定「只有女性才可以售賣女裝衣服和飾物」，但這條於2006年通過的法例，生效三年以來政府從來沒有執行，讓這種奇觀一直存在至今。

保守宗教勢力樂見條例形同虛設，他們有各種藉口支持法例不執行，例如受訓練的女性不夠、男性失業率高，應該讓男性先就業等。政府也從來沒有解釋，為何不執行這條法例。

去年7月，終於有沙地阿拉伯的女士忍無可忍，發起社會運動，爭取禁止男士售賣女性內衣褲，讓女性買內衣褲時，不必怕尷尬和被羞辱。運動的發起人 Reem Asaad 是 Dar al-Hikma 女子大學的金融系講師，該大學位於沙地的商業中心吉達（Jeddah）。運動隨即得到大學的教職和學生支持，Reem 又在 Facebook（註）成立關注組，聯繫各地的支持者，呼籲和動員抗爭行動，目前有超過二千名成員。

除了到外國買，沙地的女士還可以選擇網上郵購，但Reem呼籲姊妹們不能再啞忍，一定要趁機會發聲，捍衞自己的身體和私隱，不能讓這種荒謬的現象繼續下去。

誓捍衞私隱

這次內衣褲抗爭與沙地過去的運動很不同。這場運動避談宗教、政治和女性權益，絕口不提男女平等的工作權，標榜的只是消費者權益。發起人也再三強調，她們無意針對沙地的獨特情況和文化，只是希望女性可以放心買內衣褲。

她們發起的活動沒有針對政府和宗教組織，只是把矛頭指向那些聘用男士的內衣褲店舖，呼籲全國女性罷買，不要光顧這些店舖，用經濟壓力迫店舖老闆、政府和宗教組織就範，讓更多店舖聘用女職員。

同時，為了駁倒那些「沒有女性銷售人才」的指控，Reem 又舉辦售貨員訓練班，培訓二百名沙地女性。這項運動得到世界各地的姊妹支持，澳洲、杜拜的一些女性內衣褲代理商願意義助 Reem，協助她訓練銷售人員、提供行銷策略和市場推廣的專業知識。

對沙地的女性，這次內衣褲戰爭是忍無可忍的反抗，最後會否成功，目前還未知道。即使她們贏了這一役，挽回一點面子和專嚴，她們取得平等權利的一天，還是長路迢迢。

註該 Facbook 關注組的名字是阿拉伯文，網頁為：http://www.facebook.com/group.php?gid=20469931029&ref=mf